柳亦青問書院何時手，所指是清河郡。只要清河郡被拿下，南晉便與唐國聯為一，西陵神殿再想手，便沒有那麼容易。

西陵神殿手的目標，自然是南晉。南晉國勢強盛，道門想要戰勝唐國，怎麼可能放棄此間，更何況南晉本來一直都是神殿的勢力范圍。

柳亦青還準備再說些什麼，此時唐小棠買菜歸來，他不便多言，與二人揖手告別，帶著屋外的劍閣弟子離開。

陳皮皮看著漸漸消失在暮里的劍閣弟子，沉默了很長時間，他知道南晉到了西陵神殿極大的力，尤其是最近這段時間。

寧缺和桑桑被佛祖困進了棋盤，對于普通人來說，這自然是個，但對于能夠與書院保持聯系的他來說，不是。

因為這個突然的變故，書院最初擬定的計劃不得不做出相應的調整，道門、尤其是他的父親怎麼可能錯過這種機會。

“我自修行道法，從無障礙，被觀里的人們稱贊為道門千年難遇的天才，其后書院考了個六科甲上，被老師直接召進二層樓，為書院后山的一分子，糊里糊涂就進了知命境，修行對于我來說，從來都不是難事。”

陳皮皮站在窗前，看著長安城的方向繼續說道：“或者是因為這個緣故，也可能是因為不想與師兄爭道統，我對修行其實很不用心，對力量這種事更是不興趣，然而現在，我變了廢人，再也無法修行，再也無法擁有以前那樣、甚至是更強的力量，我卻忽然開始力量。”

他想要幫書院做些事，所以才會力量。

唐小棠走到他旁，握住他的手，說道：“不要太擔心。”

“沒有辦法不擔心。”

陳皮皮最敬的兩位師兄——君陌和葉蘇，現在都在做著最艱難的事，每每想到這些，他便覺得焦慮不安。

唐小棠說道：“四師叔來信，說書院里正在想辦法開棋盤，但一直沒有辦法，為什麼你好像不怎麼擔心這件事？”

陳皮皮說道：“佛祖的棋盤困不住寧缺。”

唐小棠不解，問道：“為什麼？”

陳皮皮說道：“因為他和昊天在一起。”

唐小棠說道：“可是……佛祖不就是想要毀滅昊天嗎？”

陳皮皮說道：“就算佛祖真的能算生前后之事，能把昊天算的清清楚楚，但佛祖算不到寧缺，他本就是變數。”

唐小棠很相信他，既然他說不需要擔心，便真的不擔心了，神變得明朗起來，說道：“為了慶祝，晚上多吃碗飯？”

陳皮皮嘆息說道：“不行啊，還是沒有食。”

唐小棠有些惘然，問道：“你還擔心什麼？”

“既然這件事與道門有關，必然是父親做的安排，無論佛祖棋盤能不能困住昊天和寧缺，只怕最終昊天都會回到神國。”

陳皮皮說道：“到那時，人間的戰爭再次打響，書院還能撐得住嗎？每每想起此事，我吃飯便如同嚼蠟，哪里有胃口，今天晚上只能吃五碗了。”

……

宋國某城，葉蘇站在一間破道觀的舊院里，對著十余名剛剛發展的信徒，正在溫言講解著西陵教典里的某些篇章。

離開臨康城后，他便在世間行走，希能夠把新教的教義傳播的更廣，能夠覺醒更多的貧苦信徒，最終他來到了宋國，這個道門勢力最強大、民眾對昊天的信仰最虔誠的國度進行傳道。

他上的淡布衫，被海上吹來的微清風拂的微，上面的污跡很明顯，散發著惡臭，應該是被很多臭蛋砸過。

在宋國傳道，自然要比在臨康城傳道艱難無數倍，他選擇這里，便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只是沒有想到民眾的敵意來的如此直接。

幾塊破磚從圍墻那頭飛了過來，落在地上，發出啪的一聲悶響，然后碎數截，嚇的那十幾名信徒臉蒼白，有些慌。

接著，小道觀的木門被人野蠻的踹開，數十名民眾拿著棒涌了進來，不停罵著污言穢語，兩個孩混在大人的隊伍里，興地看著這些畫面，手里拿著磚頭躍躍試，想來先前那些破磚便是他們扔的。

臭蛋與爛菜梆子，在道觀的院子里到飛舞，不多時，葉蘇的上便狼籍一片，掛著菜葉，發間全部是惡臭的蛋漿，那十名余信徒，更是被棒打的極慘，頭破流，苦苦哀求才得以被放出道觀。

現在道觀里便只剩下葉蘇一個人。

他看著這些憤怒的民眾，眼神里沒有怨恨，也沒有失，也沒有佛宗高僧常見的悲憫，神平靜，甚至還帶著微笑。

他的反應讓民眾們愈發憤怒，有些男人舉起子便砸了過去。

小道觀外圍了很多人，黑的一片，聽著墻里的嘈雜聲，那些無發泄憤怒的人們再難忍耐，拼命地向門里去。

道觀真的很小，最多只能容納數十人，然而片刻間，便進來了數百人，一時間場面變得極為混，很多人被倒在地，本無法站起。到都在踩踏，擁的人群里不時響起骨折的聲音和慘呼。

葉蘇已經被打的渾是，但他始終站在原地，沒有躲避，直到此時，他終于彎下腰，蹲到了地面上。

最前面的那幾名漢子本不理會四周的擁，也不理會那些慘，憑著蠻力把人群分開，舉著子繼續向他的上砸下。

沉悶的聲音和骨頭斷裂的聲音，此起彼伏。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人群終于平靜下來，才發現場間如此混，很多人都了重傷，趕把傷者扶出門去尋醫治療。

道觀外忽然響起一道凄慘的聲音：“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在哪兒？你們誰看見我家兩個小子？”

一名著樸素的婦人，哭喊著沖進道觀，在地上那些傷的人群里到尋找，今日來砸場的人都是街坊，都互相認識，趕上前幫手。

地面上到都是，一時間沒有找到，那婦人臉蒼白，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一屁坐到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道觀里的人們面面相覷，心想先前那般混，就連那些壯實的男人，都被踩了重傷，那兩個小孩莫不是被踩死了？

想是這般想的，卻沒人敢當著那婦人的面說，一時間，場間變得極為安靜，有人憤怒地想著，如果不是那個人，大家怎麼會都跑到道觀里來？

“都是你造的孽！你這個罪魁禍首！”

一個老漢走到葉蘇前，氣的渾抖，舉起手里的拐杖便向他砸了下去，只聽得一聲悶響，葉蘇一口吐到了地上。

那老漢還未解氣，準備再打一杖，有些青年男子，也拿著棒跟了上去，心想今天一定要把這個神的道人活活打死。

然而下一刻，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作，手里舉著的拐杖和棒，再也沒有辦法砸下去，因為他們看到了一幕畫面。

葉蘇松開雙手，虛弱地坐到了地面上。

他的懷里有兩個小孩。

兩個小孩臉蒼白，本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看著街坊和叔伯們拿著棒圍在四周，再一看，發現自己和葉蘇竟是離的如此之近，不由嚇的驚起來，下意識里拿起手里的磚頭便向他砸了過去。

葉蘇的臉上鮮橫流，被磚頭砸中，也只不過是又多了道傷口。

他看著兩個小孩微笑問道：“沒事吧？”

小孩不知道怎麼回答，道觀里也沒有人知道應該怎麼回答，安靜一片。

那名老漢的神有些惘然，手里的拐杖緩緩落下。

此人究竟是何人？

片刻后，他醒過神來，手在那兩個小孩的腦袋上重重地拍了兩下，訓道：“糊涂蛋玩意兒！誰都能打哩？”

那婦人沖了過來，把兩個小孩摟進懷里，對葉蘇連連道謝。

老漢看著后那些青壯男人，罵道：“愣著做什麼？還不趕去請大夫！”

那些男人有些慌無措，問道：“大爺，大夫都在外面。”

老漢喊道：“快請進來，給這位先生看看。”

……

這就是葉蘇如今的生活。

他做的事其實和君陌在地底原野上做的事很像，他們都想讓民眾知道更多的一些事。比如崖壁上方的原野里有什麼，比如西陵神殿里沒有什麼，比如我們可以這樣做，比如我們其實不需要做什麼。

信仰是不幸的人最后的希冀，但信仰不能為不幸的源，更不能為解釋不幸的理由，真正的信仰，應該是讓人勇于改變自己的不幸。

那麼首先，人應該學會信仰自己。

葉蘇和君陌，曾經同樣驕傲、無限彩的兩個人，在青峽之前分道而行，最終卻走到了相同的道路上，這條道路值得鼓掌。

但對佛宗和道門來說，這當然不是一件好事，如果人類都選擇信仰自己，那麼佛祖和昊天的力量，自然會變得虛弱起來。

西陵神殿崖坪石屋前，有個椅。

觀主坐在椅里，似乎畏懼崖上風寒，有些困難地把上的毯子裹的了些，然后說道：“待昊天重歸神國，就去把他們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