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后，寧缺背著桑桑來到了雪山數十里前，此田野青草茵茵，有數千湖泊池塘集，塘間小道如線，無法計數。

每片池塘畔都有樹，柳樹，池上有花，蓮花，蓮花白紅兩，如玉里染著，青葉如，桿更都是黃金，麗至極。

有無數金彌漫在數千池塘上方，起于一切，蓮花蓮枝蓮葉柳樹石塊甚至就連塘水里都在散發金的芒，那些是佛。

佛太過明亮，畫面太過麗，寧缺把大黑傘的很低，卻也沒辦法避過無不在的線，眼睛瞇了起來，因為桑桑中毒的緣故，他的腹間一片煩惡，間不時傳來甜意，那是吐的征兆。

麗圣潔難以言喻的世界，是真真佛國，他非常確定，佛祖便生活在這個世界里，只是不知道到底在何。

他背著桑桑在池塘間尋找，踩著塘間狹窄的泥道，撥開前的柳枝，目在蓮花湖石之間來回搜尋，顯得極為耐心。

桑桑一直保持著沉默，看著他似無目的地尋找了很長時間，終于忍不住問道：“你知道佛陀在哪里？”

寧缺說道：“不知道啊。”

桑桑說道：“那你就這麼到看，有什麼意義？”

寧缺說道：“只要看見佛祖，佛祖便會醒來，所以看就是找。”

見佛佛便現，只需要看見就行——他背著桑桑在金池塘里穿行，看池上的蓮花，看塘里的清水，看水底的淤泥，看泥里的蓮藕，看塘岸的石塊，看石間的柳樹，看柳樹上的金蟬，很眨眼，不敢錯過任何畫面。

某天，聽著蓮田里傳來的呱呱聲，他想了想，把桑桑的解下，然后噗通一聲跳進水里，游到蓮田深，抓住了一只大的青蛙。

他把青蛙舉到眼前，瞪了很長時間，那只青蛙很無辜地睜著圓圓的眼睛，回瞪著他，一人一蛙就這樣大眼瞪小眼瞪了很長時間。

瞪到最后，寧缺的眼睛開始發酸，默默流下淚來。桑桑在他心里嘲諷說道：“就算覺得自己做的事很白癡，何至于要哭？”

寧缺有些惱火地解釋道：“我是眼睛發酸。”

桑桑說道：“誰讓你瞪這麼長時間。”

寧缺說道：“我看了這麼多花枝柳石，都沒有反應，想來想去，池塘里的青蛙最有可能是佛祖，當然要多看兩眼。”

桑桑有些惘然不解，問道：“佛陀怎麼可能是只青蛙？”

寧缺認真說道：“佛經里說過，那天在冥河底，地藏菩薩也證實了，佛祖在俗世時是某個小國的王子，那麼自然有可能變一只青蛙。”

桑桑愈發不解，問道：“青蛙和王子之間有什麼關系？”

寧缺說道：“青蛙王子啊，這麼著名的故事你都沒聽過？”

桑桑想了起來，說道：“就是小時候你給我講的那個話？”

寧缺點頭說道：“王子變青蛙，這難道不是某種暗示？”

桑桑說道：“那你還得親它一口。”

寧缺現在一心一意想著找到佛祖，竟沒有聽出話語里的嘲諷意味，猶豫了會兒后，真地把青蛙舉到眼前，叭的一聲親了口。

青蛙沒有發生任何變化，只是顯得有些委屈。

寧缺了，往池塘里呸呸吐了好多口水，說道：“看來不是這只。”

桑桑說道：“這里至有數萬只青蛙。”

寧缺看著數千金池塘，聽著柳樹里的蟬聲和蓮田里的蛙聲，心想只怕還不止數萬只，柳樹里的金蟬不去考慮，那是三師姐的營生，如果要把這些青蛙全部親個遍，自己的得腫什麼樣？萬一親著癩蛤蟆怎麼辦？自己可不是天鵝。

尋找了數日，依然一無所獲，據推算，后面那些滿山遍野的佛與菩薩應該已經快追過來了，他的心變得有些焦慮。

金池塘占據了很大一片原野，中間便是那座高聳的雪山，山峰被冰雪覆蓋不知多年，厚厚的雪層從峰頂一直垂落到山腳下，本看不到山崖本的，有涓涓細水從雪里流下，潤原野，數千池塘就是這麼來的。

在黑暗的天穹下，這座雪白的山峰被數千金池塘包圍，顯得極外壯觀而麗，某日寧缺尋找到了山腳下，舉頭見山忘言。

他想起懸空寺所在的般若巨峰，便是佛祖留在人間的軀所化，佛祖似乎喜歡以山自喻，那麼有沒有可能這座雪山便是佛祖？原野間的金池塘與金蓮枝還有那些事都散發著佛，難道是雪水的緣故？

想了想，他又否定了自己的這個推論，遠在數百里之外，這座雪山便能被人看見，這些天在金池塘里，他偶爾也會看雪山，雪山始終不，自然不是佛祖。

“喂，如果你就是佛祖，應我聲！”

寧缺看著雪山喊道，雪山自靜穆無聲，只有他的聲音不停回，裊裊不絕。

他自嘲地笑了笑，轉向著下一池塘走去。

然而沒有走多遠，他忽然停下了腳步。

一道聲音在后響起，不是雪山的回聲，因為聲音很大，轟鳴作響，聲音來自很高的地方，就像是天上落下一道雷。

寧缺轉向雪山，臉驟然變得蒼白起來，也有些僵。

那道聲音來自雪山峰頂，是雪崩的聲音。

雪層不停崩塌，無數雪嘩嘩落下，最前方那道雪線積得越來越高，仿佛驚天的巨浪，雪層與山崖磨發出雷鳴般的恐怖聲響！

原野開始劇烈地震起來，仿佛地震，金池塘里的水，震出無數波紋，然后開始跳躍，泛著金的佛，就像是天在舞蹈。

狂風呼嘯，塘邊的柳樹彎下了腰，池里的蓮葉招展著軀，蓮花盛放更怒，青蛙與金蟬不停地鳴，仿佛準備迎接偉大的誕生。

雪崩依然在持續，寧缺站在栗不安的原野上，看著漸漸出真實容的峰頂，看著積著殘雪的黑山崖，忽然想起人間北方熱海畔那座最高的山峰，想起那座雪山是終點也是起點，約間明白了些什麼。

他的臉變得更加蒼白，變得更加僵，右手握著刀柄，左手放在前，與里的桑桑相通，等待著最后的審判。

這場雪崩持續的時間非常長，直到很久以后才漸漸變得安靜，黑暗的天穹下，那座雪山早已不復先前的模樣，黑的巖石里殘著剩余不多的雪，約可以看清楚大概的廓，如果雪山是雕像的話，那麼自然有廓。

雪崩之后，佛祖終于現出真，盤膝坐在天地之間，峰頂便是佛的臉，線條很糙，很模糊，給人一種似假還真的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