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后略說了幾句，范閑本想向陳萍萍細細講述一下陛下在西涼的布置，以及院的置問題，不料坐在椅上的老跛子揮揮手，直接阻止了他的開口。

已經兩年了，自從范建告老歸澹州之后，陳萍萍便把監察院的權力全數放下，甚至是連聽也不想聽，其中藏的深意，或許范閑能了解一二，但他依然不習慣。

因為他這一生睜開眼睛，最先看到的人便是五竹叔和椅上的老人，從澹州時，直至京后，他的一生都在這位老人的細心呵護和殘酷打磨下長，陳萍萍的意旨貫穿了他的生活，就像是澹州后園的樹，替他擋風遮雨。

他習慣了陳萍萍站在自己的后，替自己解決最大的煩惱，一旦陳萍萍陷了沉默，他便陷了微微的不安。

如今的陳萍萍日見衰老，眼角的皺紋愈發地深了起來，好在兩年里不用理院務，只是在陳園里散心，神還是不錯。他沒有在意范閑此時有些黯然的不安，微笑著與范若若說著閑話，提及北齊那座青山，說到苦荷的死亡，也自有些喟嘆。

老跛子越來越像村口的一個普通老頭兒，而不是當年權控天下的黑暗君主，這種轉變，即便是范若若一時也有些不適應。

從陳園出來后，在馬車上，范閑沉默了許久，輕聲問道：“他還能活多久？”

今日帶若若前來，一是拜訪，二來也是要借妹妹如今湛無比，傳自青山的絕佳醫，來確認一下陳萍萍的大限之期。范閑當然希這位老跛子能夠有更久幸福的晚年。

“院長十幾年前過幾次極重的傷，雙早斷，經脈不通，兩年前又中了一次毒，依理論，衰氣竭，隨時都可能有危險。”范若若眉頭微皺，有些不解，“但這兩年里太醫院調理的極好，應該還能支撐幾年。”

范閑沒有做聲，從懷里取出幾張紙遞了過去，說道：“太醫院似乎沒有這般好的手段，開出這張藥方，能夠將老院長的照料的如此好，甚至比費先生還要厲害一些。”

范若若接過藥方細細察看，心頭一驚，忍不住看了哥哥一眼，說道：“這是陳園里開的藥方子？”

“是不是有些眼？”

“用藥診癥，水準在我之上，十分準確，沒有一多余……而且手法很悉。”

范若若輕咬下，知道哥哥讓自己看這藥方是什麼意思。行醫用藥其實如同武道修行一般，各有流派，每味藥用多久，針對何癥，用何手法，只要是在醫道上浸久了的人，總能嗅出些味道，更何況寫出這幾張藥方的人，與范若若還有不淺的關系。

范閑閉著眼睛說道：“在青山上教你醫的那個木蓬是不是已經有兩年沒有回北齊？”

范若若看著兄長點了點頭，言又止。范閑知道妹妹在擔憂什麼，那位苦荷的門弟子木蓬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妹妹在醫上的老師，妹妹當然不愿自己的兄長對他出手。

“我謝他還來不及，怎麼會對付他，我只是不明白，他為天一道弟子，為什麼要來南慶做這些。”范閑閉著眼睛，冷冷說道。

……

……

要查一件事，最簡單的便是當堂對質，當面質問，尤其是涉及不可告人的問題。

在一個天的下午，京都西城荷池坊這座龍蛇混雜的所在地，一位戴著笠帽的黑人，很直接地走上了一座二層小樓，悄無聲息地進，手掌一翻，一把黑的匕首幽幽然地探了過去，輕輕地橫在一個人的脖頸上。

屋陣設很簡單，這人正在床邊收拾包裹，似乎準備遠行。他上做著郎中打扮，此時覺到脖子上的寒意，刺得他脖頸的汗都豎了起來。

他木蓬，是苦荷門二弟子，整個北齊醫最為湛的醫生，兩年前奉大師命，深南慶，想盡一切方法靠近了陳萍萍，用自己絕妙的醫獲得了陳萍萍的信任，又找了個借口，掩去了自己的份。

他雖是位大夫，但苦荷的弟子豈有尋常人，能夠被人悄無聲息地借荷池坊喧鬧聲進門來，并且將刀劍橫在自己的脖頸上，他知道后這位刺客，一定是天底下最頂尖的人。

木蓬沒有回頭，也不見他如何作，便見一團末噗的一聲擊打在黑人的臉上，這一手寒無比，極見功夫。天一道門弟子，果然不簡單！

末順著笠帽簌簌落下，范閑閉著眼睛，沒有悶哼，甚至沒有呼吸，因為他知道這一蓬藥里蘊著極可怕的毒素——一著失算之下，他并沒有橫抹黑匕，卻是指尖輕輕一挑，將一枚毒針扎進了木蓬的頸后。

木蓬一麻，搶在僵之前，啪的一掌拍碎了包裹里的小瓷瓶，毒煙噴灑了出來。青布一晃，范閑的手從他后如電探出，只用一塊布便將那些毒煙攏于其中，一一縷都沒有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