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范閑低下頭，說道：“大青樹下的偶遇，并不見得是偶遇，換一種說法，當年進東夷城之前，就已經知道城的況，所以才選中了你。”

“不對，偶遇就是偶遇。”四顧劍冷漠說道：“至我是堅持這麼認為，如果是要尋找合作者，比我更好的人有太多，腦子里的東西，足以吸引無數的財富，而瞎子的存在，可以保證在這個世上沒有任何真正的敵人。”

“在經商之前的那幾年里，你們究竟在做什麼？”范閑沒有爭執這個問題。

“我在繼續看螞蟻，然后練劍，然后有一天，費介那老毒來了。”四顧劍打了個呵欠，似乎長時間的回憶著實有些讓他費神。

“噢，師傅說過，他這輩子最彩的事，就是把東夷城的一個白癡治了一位大宗師。”范閑笑了起來。

四顧劍恥笑道：“我只不過是腦子里想事容易想迂，又不是真的白癡，變大宗師這種怪，和費介有什麼關系？”

范閑眉眼含笑，微笑說道：“那自然是和我媽有關系了。”

四顧劍沉默片刻，也笑了起來：“你媽能把天一道的功法傳給苦荷，當然就能傳套劍法給我……不過，我這個人是個天才，你媽那套劍法沒什麼用，真正有用的，是我后來自己參悟的。”

“嗯，您似乎比我想像的還要自一些。”范閑聳聳肩，不過知道這位大宗師說的是實話，就算四顧劍訣是葉輕眉當年從神廟出來的功訣之一，可是以凡人之姿，卻能修宗師之境，非大天才，大毅力，大運氣，不足之。

“天才的含義有很多種。”四顧劍的眼皮子耷拉著，似乎隨時都可能閉上，再也無法睜開，“你媽曾經說過，我的天才就在于專注和冷漠。”

“一個能夠看螞蟻搬了十年家的人，不是隨便都能找到的。”四顧劍沙啞說道：“一個用細木枝一只一只，戮死了幾萬只螞蟻的白癡，更不容易找到，我的運氣不錯，見你媽和五竹，你媽的運氣也不錯，在東夷城見了我。”

范閑久久不能言語，暗自品味著這句話，心想數十年前，大陸之上風起云涌，不知涌現了多天才絕藝的人，如苦荷般大毅力者，如四顧劍般大癡者，如陛下般能忍者，都在那時節出現，然后葉輕眉帶著五竹叔從神廟里逃了出來，見了這些人。

不論境界，不論幸運，單論才能與意志，如今這個世間，還沒有人能夠和當年這些還沒有為大宗師的強者們相提并論。海棠不行，師傅敢吃人，范閑不行，他的皇帝老子可以忍經脈盡碎的無上痛楚和絕，王十三郎也不行，他的劍圣師尊本不把人命當回事兒。當代的年輕人各有缺陷，各有不及，這種差距，不知道要用多年的時間，多坎坷，才能彌補，然后才能到天人之際的那層紙，最終躍過，為一位真正的大宗師。

“一切都是緣分啊。”范閑看著四顧劍嘆息道。

四顧劍用一種怪異的神看著范閑，開口說道：“你想學嗎？你想學就說啊。”

范閑心頭一凜，知道這位劍圣此時開口準備傳自己什麼，臉上不浮現出一苦笑，輕聲說道：“我想您應該已經知道了，我已經會了。”

四顧劍冷漠說道：“我說的是真正的四顧劍。”

……

……

范閑心頭一震，沉默了很久，忽然開口說道：“其實沒有什麼區別。關鍵還是在于人，我們這一代的年輕人，始終還是及不上你們這一代，當然，這種差距或許會慢慢小，可是就算你把神廟里的所有東西都搬到我的面前，我練不會怎麼辦？”

他的心中有無限，母親當年從神廟出來的那些功訣，看樣子是分別傳給了這幾位大宗師，除了葉流云的流云散手，有些不清楚來由之外，其它的已經得到了足夠的證明。

在神廟之外，苦荷付出了重傷的代價，救出了當時年僅四歲的葉輕眉，然后從葉輕眉的手中獲取了代價，正是如今天天一道的無上法門。

四顧劍的劍法雖然是他自己以絕佳的靈氣、癡氣自行參悟而出，可是很明顯，如果沒有大青樹下的偶遇，白癡終究還是個白癡，不得激發，如何躍層而晉？

至于一直跟隨范閑邊的黃小冊子，上冊乃霸道，下冊乃王道，一隨二十年，如今的他自然明白，這是母親當年留給皇帝老子，然后皇帝老子不知怎樣通過五竹的手，留給了自己。

正是霸道功訣，讓范閑的心中有一挫敗，他怎樣也無法進到王道的境界。而他也學會了天一道的真氣法門，也沒有什麼質的幫助，就算四顧劍今日真的有所謂真的四顧劍傳給自己，可是又有什麼幫助呢？

葉輕眉散落在這個世上的澤，都已經漸漸被范閑拾了回來，再多一件，似乎也沒有什麼用。

“葉輕眉當年在東夷城生長為一棵參天青樹，而我就是靠著手中的劍，獲取了在東夷城的地位，為這棵大樹旁捉蟲的伙伴。”四顧劍微閉著雙眼，輕聲說道：“練不會就要繼續練，一棵樹要長起來，哪里是這麼容易的。”

范閑笑了笑，走到參天青樹之下，輕輕拍了拍樹干，說道：“我不怕貪多嚼不爛，既然你一定讓我學，那我也就勉強學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