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朱允熥傻的都快找不到北了。

什麼鬼？

舅姥爺不是出征大漠了？

咋忽然回京了呢？

難道……

他心頭涌起無窮的推測之余，也來不到多想，連忙上前，乖巧的行禮：“允熥，見過舅姥爺！”

對方，正是涼國公藍玉！

此時，藍玉抬眸看向了這個次外甥孫，笑呵呵地道：“娃子，你這是跟雄英相認了？”

“是啊！”

朱允熥重重點了點頭，轉而問道：“舅姥爺，您怎麼回京了？”

“可是大漠……”

藍玉揮了揮手，臉上充滿了豪氣，笑道：“娃子，這世上，已無黃金家族！”

“連北元皇帝的頭顱，咱都帶回京師，給你大哥當作親的賀禮了！”

說到這，他又長嘆了一口氣：“咱之所以快馬加鞭回來，是想問問雄英，淮西武將的避死延生之道！”

啊？

北元滅了？

好事啊！

朱允熥頓時面大喜，連忙拱手：“恭喜舅姥爺，立下不世之功！”

“不過……”

“您未經皇爺爺的恩準，擅自回京，恐怕……”

話沒說盡，意思卻很明顯了。

藍玉回首向了皇宮的方向，幽幽地道：“娃子，那幫臭讀書的有句話說的好，禍福相依！”

“福之禍兮所倚，禍之福兮所伏！”

“咱立了大功，卻也招來無窮的后患，再不干點啥，一切榮辱盡空啊！”

“這次回京，咱敢來見雄英，為的就是先陛下知道咱低了這個頭吶！”

咦？

原來，一向以桀驁不馴、沒腦子著稱的舅姥爺……

一點也不傻啊！

朱允熥心里這麼想，上卻不敢吐，連忙道：“舅姥爺，既然如此，您跟外甥孫進去見一見大哥吧！”

“大哥心思玲瓏，也許有辦法保您周全！”

“好好好，走吧！”

說罷，邁步府。

此時的朱壽，剛剛起床來到院中，見到兩人，頓時詫異地道：“呀，蛋弟弟，你咋從府門外頭出來了？”

“噢，你說這個啊……”

朱允熥臉不紅、心不跳，振聲說道：“大哥，你府上的茅坑堵了！”

“弟實在憋的不行，去府門外拉了啊！”

朱壽一下氣的不行，怒聲道：“胡青禮這廝，連掏糞都掏不明白？”

“老方！”

“敢怠慢了本爺的弟弟，給這王八蛋十大鞭子！”

“是，爺！”

管家老方領命之余，一轉頭，竟看到了藍玉，登時嚇了一個激靈！

娘咧！

涼國公咋回來了？

也就在這時，朱壽也發現了藍玉，忍不住皺眉問：“你是老頭子邊的那個護院？”

“不在老頭子邊呆著，來找本爺干甚？”

藍玉深吸了一口氣，抱拳行禮：“見過爺！”

“今日前來，求爺搭救小人之命！”

朱壽頓時一愣，下意識地問：“你犯了啥事？”

藍玉也不含糊，連忙說道：“回爺，小人過于貪圖名利，在老爺的眼皮子底下，干了不臟事……”

“如今恐怕東窗事發，求爺指點迷津！”

聞言，朱壽臉一下不好看了。

他眼神微瞇，盯向了藍玉，神不善地道：“這麼說來，你在禍害本爺的家產了？！”

“請回吧！”

“本爺才不救敗壞自個家業的人呢！”

話音剛落，朱允熥頓時慌的不行，趕說道：“大哥，此事……”

剛一開口，藍玉手攔住了他，說道：“爺，禍害您的家業，非小人之愿啊！”

“只要您救了小人，貪下的幾十萬兩贓銀，拱手送于爺！”

“日后爺有何吩咐，小人定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啥？

幾十萬兩？

要是救了這貨……

豈不是說，本爺可以把便宜爺爺的心腹拐跑了？

朱壽眼前大亮，瞬間換了一副臉，笑嘻嘻地道：“你看你，本爺豈是財之人？”

“也罷也罷！”

“念在你為本爺的老朱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姑且幫你一回吧！”

藍玉神一振，忙不迭的抱拳問道：“請爺賜教！”

朱壽豎起一手指，笑道：“一個字，茍！”

“茍？”

藍玉一臉的懵，忍不住追問：“爺，這……到底是怎麼個茍法？”

朱壽也不賣關子，立馬說道：“茍之一道，在于低調、穩健，越低調越保命！”

“茍之第一招，自污！”

“正所謂，一家如一國！”

“你是老頭子的護院，那就是心腹中的心腹了，得到上等地位的同時，也不得遭人羨慕嫉妒恨，對吧？”

“若不自污，沒有把柄在手，老頭子豈敢放心用你？”

說到這，他忽然想到了什麼，轉而說道：“你要是不懂，可效仿當今之涼國公藍玉！”

藍玉頓時一愣：“效仿涼國公？”

“對！”

朱壽笑了一下，說道：“捕魚兒海一役，藍玉大破北元，立下滔天之功！”

“藍玉班師之后，竟攻打自家的城池，惹得陛下大怒，說好的梁國公，改封涼國公，以示敲打、懲戒！”

“可藍玉真的太過于居功自傲，蠢到了這個地步嗎？”

“說到底，還不是為了自污？”

一番話，說的藍玉心頭震撼極了！

咱的外甥孫，也太厲害了吧？

這都看出來了？

至于一旁的朱允熥，則好奇的問：“大哥，涼國公乃當世名將，何至于此？”

朱壽搖了搖頭，說道：“傻弟弟，你忘了藍玉的歲數啊！”

“這位國公，不似湯和之老邁，他正值壯年啊！”

“要是他不自污，冊封梁國公，且太子不出事、順利登基，該如何獎賞他呢？”

“為人君者，最怕臣子之功，封無可封吶！”

說罷，心頭很是慨。

名將，乃大明稱雄天下的本錢！

可隨著朱允炆的登位，以藍玉為首的淮西武將，盡數遭到清洗！

太不公了！

尤其是明英宗朱祁鎮，一場土木堡之變，葬送了無數名將，以至于武將斷層！

也正因如此，文集團逐漸掌控整個朝堂，武將地位隨之直線下降！

到了最后，在戰場上跟敵人殊死拼殺的功勛之將，還要著臉求這幫文，給戰死的兄弟和自己安排好恤和職！

何其心酸！

何其憋屈！

何其悲涼！

朱祁鎮，誤大明萬年！

而此時，朱允熥恍然大悟之余，默默看了一眼藍玉，喃喃道：“怪不得……”

藍玉聽完之后，則是苦笑一聲，說道：“爺，聽您這麼一說，自污之法，小人當年就用過了……”

“故技重施，恐惹得老爺不喜啊！”

“敢問爺，可有別的茍法？”

朱壽笑嘻嘻地道：“有是有，可損失太大，看你懂不懂得取舍了！”

藍玉咬了咬牙，抱拳道：“爺但說無妨！”

朱壽目灼灼盯著他，很干脆地從里蹦出一句話。

“負荊請罪！”

“一切榮辱，盡數還于老頭子！”

藍玉面大震！

難道……

此乃兵家的置之死地而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