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妝嗔地瞪了一眼，“這才像話！”

兩人又走了幾步，蘇明妝抿了抿，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他，“話說，剛剛你明明在表達意，但我卻怒斥你，你生氣嗎？”

裴今宴面疑，“你是我夫人，我怎麼會生氣？再說，你斥責得對，我們馬上要去邊關，現在說這些生死，是大忌。”

蘇明妝也想起，之前嬸母說過，前往前線的將門子弟，對有些字眼很是避諱。

諸如“死”“完”“敗”“潰”“降”等等，大家除非必要，在日常生活中，都盡量避開這些字。

蘇明妝垂下眼，“我特別珍惜生命，比任何人都珍惜。但并非我怕死，而是怕失去我現在擁有的一切。現在我擁有的東西，是從前做夢都不敢想象的，所以……我不能死。”

兩人走得很慢。

裴今宴不解問道，“現在擁有的一切？是什麼？包括我嗎？”

蘇明妝沉思片刻，“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裴今宴苦笑，“假話是包括我，真話是不包括我？”

就知道，對他，沒那麼喜歡。

蘇明妝，“假話是，包括你。真話是，原本計劃不包括你，后來包括了。”

裴今宴一愣，這才想起，原本是堅定想和離的，后來種種因果，才放棄和離，與他在一起。

有他一份，他就滿足了。

某人的心若撥開烏云見明月，轉好起來，“能不能說說，你現在擁有什麼？”

說話期間，到了最早兩人見面的小涼亭。

遙想幾個月前，兩人剛婚，在小涼亭不小心見，互相回避。

要麼他走留，要麼他留走。

后來兩人關系緩和，他教跳上涼亭看風景的方法。

而現在，卻是手牽手，來涼亭小坐。

這小涼亭，安靜矗立，平和地見證一對有人終眷屬。

蘇明妝向小涼亭看了一眼，裴今宴便心領神會，改變了路線，還轉對遠遠跟著的下人道，“你們先回去吧，我們坐一會，一會便回。”

“是。”雅琴等人接到命令，紛紛離開。

兩人進了涼亭，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

裴今宴又問一次，“你現在擁有什麼？我想知道，你在想什麼。”

明明兩人近在咫尺，相擁而眠，但他總覺得看不。

蘇明妝思緒回憶一番，“首先，是外界的名聲。我不再是京城雙珠、不再被人嘲笑排。其次，是我的家人好好活著，我們蘇家別家道中落、兄嫂侄子無可依。再次，便是后來改變的主意了——我希裴家也好好的，與我們蘇家一樣。

現在沈大哥，蘇家暫時擺危險，父親也大徹大悟，不再自欺欺人的一葉障目，三位兄長也終于可以施展拳腳，侄子侄聰明健康。

國公府這邊，母親恢復了，你與堂弟施展抱負，二叔和四叔有了理想職位，回到京中與家人團聚，我邊的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我如何舍得去死？我不死！我絕對不能死！”

裴今宴輕笑，“如此說來，我也舍不得死了。從前裴家人分離，國公府只有我與母親苦苦支撐，前途無，家中產業也連連虧空。外人都說我備圣寵、春風得意，其實我也是只是按部就班地上值罷了。

皇上邊近侍，最重的并非是我，而是梁蔚……當然，這一點我并不抱怨，畢竟我到殿前司才短短兩年多，梁蔚已經跟隨皇上十幾年，皇上不放心將重要任務給我，也是正常。

我的意思是，之前我的生活，也只是表面風，實際上占不到什麼便宜。”

蘇明妝由衷道，“在這之前，我做夢都想不到你這麼慘。”

夢中，直到死，都沒發現！

卻不知是國公府藏得太好，還是從前的太傻。

某人心里再次涌出醋意，“你的意思是，你早知我這麼慘，就不嫁我了？”

蘇明妝白了一眼，“早知如此，早就嫁了，行了吧？”

裴今宴十分滿意，“這就好。”

蘇明妝對這醋意男人，無可奈何。

裴今宴招了招手，“過來。”

“？”

蘇明妝還是起過去，“什麼事？”只以為是有什麼事要說。

誰知，剛靠近，人便被拽過來，拽到他上，“……”

裴今宴輕笑，“怕石椅太涼，冰到你。”

驚慌的蘇明妝急忙看向周圍，確定左右無人，才松了口氣，“你真是越來越厚無恥了！你就不怕有人經過？”

“不怕。”裴今宴抱著，笑道，“你知道嗎，軍營從某一方面來說，有些。”

“你為何突然說這個？難道擔心，我去了鎮戍關，看到真實軍營，會失？”

“不是，我的意思是，平日里治軍一定是嚴的，但遇到敵強我弱，將士們知曉自己有可能有去無回，便會有所放縱。畢竟，再不讓自己快活一下，也許便只能等到下輩子再說了。”

蘇明妝知道，他為何提及此事了——他是想解釋，為什麼他最近作風越發大膽。

也知曉，裴今宴去做代帥，基本不用親自領兵打仗，便是丟城，也有時間撤退。

一將功萬骨枯，兵士死傷無數，元帥是很死的。

但他到鎮戍關，不僅要與蒼風國作戰，還有要面對武王細作與蒼風國勾結的里應外合。

若戰事尤其重要，況尤其危急，元帥為鼓舞士氣披掛上陣的況也時有發生。

總歸，不如在京城安全。

雙手捧他的面頰，兩人四目相對，“今宴，你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好，答應你。”用不著問是什麼，悉數答應。

“如果一旦發生危險，萬不要放棄生命，無論你是瘸了、瞎了、殘了，爬也要爬回我邊，行嗎？”

裴今宴心狠狠一沉，有些不愿面對這沉重，揶揄道，“剛剛怪我說你死，現在你又說我殘？咱們不能聊點輕松的話題？”

蘇明妝認真道，“我也是，若無危險，一切安好，一旦有危險，無論我用什麼方法、做出什麼犧牲，都會回到你邊！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不會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