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往上,秋寒愈重, 甚至能看見落葉上凝了微微的白霜, 黎枝枝冷得實在有些不住了, 下意識往后了,試圖汲取更多的暖意,蕭晏立即察覺到了的作,低聲道:“冷?”
黎枝枝努力抑制住牙齒打的沖,道:“還好。”
蕭晏了的手背,便將外袍下來,蓋在黎枝枝上,霎時間,寒意被摒除在外,取而代之的是融融暖意。
淡淡的檀香氣息從四面八方襲來,順著呼吸,一點點沁肺腑之中,爾后沉淀下去,長長久久地留在那里,以至于黎枝枝總覺得自己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帶著蕭晏的氣味。
恰在這時,忽覺有一點金的流一閃而逝,下意識抬眼去,漫天的朱霞躍眼底,夕絢爛如火,在天邊點燃了大片的云彩,深紅淺次第暈開,綺麗非常,彩奪目,而在他們的頭頂上,又是一片碧藍如洗,澄凈明澈。
行云小跑著慢慢停下來,它那雪白的鬃在風中飄,像一團潔白的云,在夕余暉下折出閃閃的,又如同一匹銀的綢,亮皎潔,它輕輕打了一個響鼻,噴出白的熱氣,很快又被山風吹散。
直到蕭晏率先下了馬,黎枝枝這才從那景中回過神來,正下去,卻被一雙手托住了腰,然后又是一陣騰空,接著,的雙腳踩在了堅實的地面上。
山頂上的風頗大,衰草枯黃,瑟瑟地輕著,山下草木茂盛,這里卻反而什麼都沒有,開闊空曠,遠重山層巒一覽無余,唯有崖邊生了一株老松樹,枝干盤曲遒勁,松針蒼蒼,像一個垂暮的老者,那樹下又有數塊巨石,上面爬滿了蒼苔,此時也已泛起黃,蕭晏走過去,在那石頭上坐下,然后向黎枝枝招手:“過來。”
石頭冰冷,又落滿了松針,蕭晏便毫不在意地把自己的袍子下擺墊在上面,好讓黎枝枝坐下來,兩人就這樣并肩坐著,一起欣賞那浩瀚的晚霞云海,是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壯瑰麗。
黎枝枝忍不住問道:“太子哥哥從前來過此?”
“嗯,”蕭晏輕聲道:“第一次是皇兄帶我來的,也是在這個時節,此后每年都會來幾次。”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又道:“我那時候其實很不喜歡他。”
“為什麼?”
黎枝枝有些微吃驚,之前聽蕭晏說起大皇子的語氣,并不像是討厭對方,反而是十分懷念而敬重的。
蕭晏轉頭看向,解釋道:“大皇兄年長我許多,自我記事起,他就已經是太子了,父皇一向威嚴莊重,不可接近,但是他卻很喜歡大皇兄,還時常親自指點教導他的學業。”
聽了這話,黎枝枝想了想,道:“倘若換作是我,大概也會討厭他。”
“嗯?”蕭晏微微挑眉,尾音上揚,像是表示疑。
“皇上日理萬機,還要騰出時間去教導他,自然就沒有功夫理會其他的孩子了,這般厚此薄彼,當然會讓人心里不舒服,”黎枝枝雙手托著下,作有些孩子氣,那雙眸子看起來黑白分明,語氣不甚在意地道:“這只是嫉妒罷了,人之常,又不丟人。”
蕭晏笑了,夕映眸底時,有溫的碎流,他贊同道:“確實如此,倘若自己不是被偏的那一個,大抵都會嫉妒。”
“直到那一次,大皇兄帶我騎了馬,”蕭晏將手肘搭在膝頭,看著遠的霞云彩,繼續道:“此后我們的關系就親近了許多,他教過我箭,也會指點我讀書……只是我從未想過,他最后會落得那般下場。”
關于大皇子的事,黎枝枝亦有所耳聞,聽說他是被賜毒酒死的,再想起蕭晏方才所言,不免讓人心生唏噓來,黎枝枝從前只覺得景明帝看似威嚴,卻是溫和包容的,如今想來,他到底是一個帝王,在某些時候,比任何人都來得冷酷果決,君心莫測,不外如是,只是可惜了那位大皇子,不知景明帝有沒有后悔過。
黎枝枝想說些什麼來安蕭晏,卻又不知如何開口,蕭晏自是看出來了,便主道:“事已過去了這許多年,我雖不能釋懷,卻也沒那麼難過了,不論如何,他首先是天子,然后才是人父,我既不在其位,自然也不可能知道他的顧慮,所以于我而言,只要彼此相安無事便可。”
黎枝枝心中嘆了一口氣,正想說什麼,眼角余忽然瞥見那青石上有什麼痕跡,像是刻了字,有些好奇,隨手揀了一小木,將上面的松針輕輕撥開,那字跡也盡數顯出來,蕭晏也看見了,表微微一變,似乎想去阻止,但最后到底沒有作。
那上面原來是刻了一句詩,黎枝枝看罷,不無訝異地道:“太子哥哥還有這閑逸致呢。”
字跡有些歪扭,還著幾分稚氣,黎枝枝輕聲念道:“雙眼自將秋水洗,一生不古人欺。”
落款是蕭晏,字里行間都著一子自信,近乎狂妄,黎枝枝忍不住笑起來,又問他:“這是什麼時候刻的?”
蕭晏無奈道:“九歲那一年,和大皇兄來的時候刻的。”
黎枝枝饒有興致地拉著松針,道:“還有麼?”
蕭晏頓了一下,便用手將那厚厚的松針掃去,果然又顯出一行字來:心心復心心,結務在深。
筆跡銀鉤鐵畫,與蕭晏的明顯不同,下面還刻著兩個名字,蕭晉和白若蘭,黎枝枝想,這白若蘭約莫便是大皇子的心上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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