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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來》 第一千零六十四章 某年的雜花生樹

老觀主捻須笑道:“果然如此。”

小陌揭了泥封,最終喝過兩壇萬歲酒,臉通紅,打著酒嗝,醉醺醺站起,今天真是酒水喝飽了,手扶住桌子,“走了。”

老觀主跟著站起,道袍飄拂,酒氣散盡,微笑道:“閑來無事,陪著你逛逛人間也好。”

暴殄天!遠古歲月,人間道士釀酒飲酒,最忌諱煉酒水為靈氣,屬于本沒酒品,然后就是才喝過酒就打散酒氣。

小陌拍了拍老觀主的肩膀,“碧霄道友,有句話我早就想說了,你這個家伙,真心酒品不行。”

老觀主笑道:“酒友道友難尋見,桌外世道多人,敬酒不喝喝罰酒。小陌,別撐著了,吐去。”

小陌嚨微,胃水翻涌,仍是強行咽下一大口酒水。

王原箓瞅見這一幕,下意識打了個寒

這個干瘦道士又懂了,這位和藹可親的小陌前輩,犟著呢,好面兒!

老觀主難得有些傷,輕聲說道:“小陌,你應該猜到了,藕花福地最早這樁機緣,是我幫你量打造的一條劍道脈絡,早年想著是不是能夠幫你的劍道,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只是在那東海觀道觀等了太久,不得不更換這條脈絡。”

小陌笑著點頭,“早就猜到了。道友心意到了就,至于事結果如何,于你我而言,又能算什麼。不然你以為我今天強撐著喝這麼多酒,當真只是酒好便貪杯啊?”

老觀主笑道:“若無心摯友一二,人間索然無味至極。”

小陌笑道:“那下次我來做東,拉上你和公子一起喝酒。”

老觀主便又是轉頭啊忒一聲。

小陌倍無奈。

難得憾自己劍境界不夠高,不然就要按著道友的腦袋喝酒。

老觀主慨道:“小陌,你如今所見之人,到底不是曾經的那個存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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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陌笑道:“我知道不是。”

,連連打著哈欠,郭竹酒與師父請示一番,便獨自逛看風景去了,謝狗跟那個尚無道號的丘卿“姐姐”聊得投緣,就拉上一起跟著郭盟主月下散步,羅敷倒是想要多待一會兒,但是被沛湘用心聲將趕走了,羅敷只好起跟著師妹,一起陪著那個姓謝的貂帽離開院子,心中滿是憾,總覺得都沒有跟陳山主聊一句話,何止是有點虧,簡直就是虧大了!

不然連某個山水故事都編排好草稿了,這個故事的大綱,就是羅敷無知,于某年某月某夜與年輕月下論道一場,不知天高地厚,無禮沖撞了陳山主幾句,結果對方火冒三丈,疾言厲挨了頓訓斥,但是沒死,活下來了!

如此一來,在狐國之,以后誰還敢跟橫?比什麼境界,要比膽識和氣魄!

沛湘笑道:“山主,高君此次返回湖山派,嘗試了一次神出竅遠游,跟以前相比,終于可以算是名副其實的一場遠游了,一路遠游到了北晉國京郊地界。我當時其實就不遠不近跟在神后邊。”

金丹客,方是我輩人。福地歷史上的頭兩位地仙,都出自松籟國湖山派。

既是高君自修道資質極佳,其實也是一樁此方天地,無形中給予俞真意的一種大道饋贈。

為練氣士,到結金丹,登山每一步,每一個境界臺階,都是嶄新風景。

所以至今蓮藕福地,都沒有的境界劃分。

尤其是那種玄之又玄的神出竅,就連俞真意當年了元嬰境,都還是慎之又慎。

這位返老還的得道之士,只是在“飛升”之前,才與高君傾囊相授,口傳授,在湖山派沒有留下任何文字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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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高君先前之所以不敢隨便嘗試神出竅,是當師父的俞真意當時自己都尚未塑造出一,所以覺得不宜太過涉險行事。這雙師徒哪里知道,地仙神出竅,其實很簡單,在浩然天下,是很平常的事,哪里需要翻看黃歷挑選黃道吉日,更沒有天白晝不宜神出竅的忌諱。”

長命神淡然道:“我們覺得簡單,只是因為我們有太多山上前輩積累下來的過往經驗,他們師徒覺得困難重重,是因為一切都是從無到有,全憑自己一點一點琢磨出來的門道,這是真才實學,是真正意義上一座仙府開山立派而來的家學和師傳。說句難聽的,如果你們狐國沒有落魄山作為靠山,再過三五百年,至多千年,本沒資格與湖山派掰手腕,說不定湖山派祖師堂,除開掌門高君,至有三五把椅子的主人,單獨拎出其中任何一個,就可以將整座狐國一掃而空。”

沛湘頓時臉難看。

只因為對方的落魄山的掌律祖師,所以沛湘不好說什麼。

陳平安笑著打圓場道:“長命道友說的,多半是事實,不過你們狐國有靠山也是事實嘛。”

沛湘嫣然一笑,轉移話題說起了好話,“山主,傳聞人間總計七十二福地,其中躋上等品秩的福地,本就屈指可數,而且不一定都能夠形一種擁有好似稚靈智的大道雛形,不管怎麼說,我們蓮藕福地,還是很幸運的,先前由人間文運凝聚而的那位子,便是征兆?”

陳平安點頭道:“有利有弊,要麼針鋒相對,各自給對方穿小鞋,要麼志同道合,一起增添和穩固天地氣運。不過總而言,哪怕退一萬步說,鄰里不睦,雙方無法和氣生財,可結果,肯定還是利遠遠大于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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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命笑道:“肯定是好事。”

任何一座福地小天地,終究限于山河版圖疆域和有靈眾生的數量,加上又分屬于不同的幾座天下,故而就算有幸大道顯化而靈,氣象都不會太大。

庭院中央,畫上懸畫,是那秋水湖全貌的一幅俯瞰圖,子湖君,正是《人間艷篇》上邊,那位小拇指戴有長甲的貌子。

關于這場能夠決定一座天下形勢走向的議事,只是議事地址的選擇,就爭論不休,既有希在自家山頭舉辦的,好打響一塊金字招牌,方便爭取更多的修道胚子。也有希最好選址在別家道場,還是擔心談不攏,一言不合就開打,這種神仙打架,一旦殃及自家道場的天地靈氣和山水氣數,沒有幾百年的修繕、經營,就別想要恢復原貌了。

最終選在了秋氣湖,至于那位自封“橫秋湖君”的祠水神娘娘,是怎麼想的,天曉得。

陳平安笑問道:“你們說魏良會下山迎接嗎?”

長命也詢問一句,“高君是否會泄天機?”

沛湘搖頭,“不好猜。”

哪怕百般不愿,與落魄山各人等混了,沛湘如今不得不著鼻子承認一點,猜算人心,非所長。

陳平安雙指并攏,輕輕擰轉,將那橫秋湖心島嶼的道觀“擺在”眼前,笑道:“好像是朱斂的字跡。”

沛湘掩笑道:“是那位觀主心篩選,辛苦集字而來。”

陳平安嘖嘖道:“懂了懂了,難怪難怪。”

果然又是貴公子朱斂當年欠下的一筆債。

沛湘小心問道:“山主是在擔心高君會借助這次議事,導致整座天下與我們落魄山貌合神離,或是干脆與落魄山公開為敵?”

陳平安笑了笑,沒說話。

掌律長命微笑道:“小孩子過家家,除了沙土泥可見,隨便折騰,嬉戲打鬧,此外毽子竹蜻蜓,鳩車紙鳶陀螺,撥浪鼓連環畫,木劍竹刀等等,這些玩,不都得大人幫忙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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沛湘笑容尷尬,心中悚然,一時間不知如何作答。

與先前的尷尬不語還一樣,沛湘此刻竟然察覺到一種幾乎令人窒息的

上次出現類似覺,還是沛湘離開狐國,首次參加霽峰祖師堂議事,過門檻的那一刻。

隔著兩張椅子,那個一年到頭看誰總是面帶微笑的高大子,其實給沛湘的覺,就是惻惻的,所以對這位霽峰的祖師堂掌律,從來沒有半點親近之心,每次在山中或是朱斂院子與頭見了面,沛湘就像……大冬天用指尖捻起一顆冰冷的銅錢,仿佛每多聊一句,就是將銅錢攥在手心,而且這顆銅錢還注定捂不熱。

沛湘用眼角余小心翼翼瞥了眼邊的青衫男子,長命道友是掌律不假,可畢竟陳平安才是一宗之主。

但是出乎沛湘的意料,對于掌律長命的這個說法,他好像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沛湘立即收起視線,心中幽幽嘆息一聲,直到這一刻,才真正想明白朱斂說的那個道理,以及對道理的一番“批注”解釋。

近看風景不壯觀,人與事都平平。

山主在落魄山上的時候還好說,等到哪天山主又出門遠游去了,我們所有人,山里山外,誰都別不把掌律長命不當一山掌律。

故而某種意義上,長命的存在不存在,只看山主在不在山中。

不過子就是子,沛湘心悸之余,便開始琢磨起一個問題了,這個長命,該不會是喜歡陳平安了吧?

不曾想長命瞇眼而笑,一如既往的嗓音溫婉糯,單獨以心聲與沛湘說道:“我喜不喜歡陳平安,跟沛湘道友有關系嗎?”

被猜中心思的沛湘,尷尬得恨不得挖個地鉆下去,會不會被對方記恨,記賬?好像落魄山不人都有這個傳統?

陳平安回過神,收斂思緒,問道:“你們剛剛是不是用心聲聊到我了?”

原來方才陳平安心湖漣漪陣陣,一陣叮咚作響,卻不是什麼的話語聲音,宛如一場魚兒咬鉤后的遛魚。

魚鉤即是名字,咬餌的便是與之相關的修士言語,那麼陳平安只要提起魚竿,就可以看到那條魚的真,或者說是一串文字。

本來是不想問的,但是邊兩位,掌律長命和狐國沛湘,竟然都極為難得對自己直呼其名,所以陳平安才忍不住好奇詢問一句。

長命前傾,再轉頭向狐國之主,微笑道:“沛湘道友覺得湖山派的高君,有可能喜歡公子,我覺得可能不大,對吧?”

沛湘連忙點頭稱是。

陳平安氣笑道:“都什麼跟什麼啊。”

長命笑道:“誰說不是呢。”

沛湘滿心苦,自己又能解釋什麼。

畢竟按照朱斂所說的那個道理,循著那條脈絡稍加推衍幾分,沛湘就可以輕松得出一個更直觀的驚人結論。

陳平安在家,掌律長命就退居幕后,而不顯,掌律一職形同虛設。

但是等到陳平安遠游,就是唯一一個能夠代表整座落魄山的存在。

我們陳山主何等老辣,就覺得掌律長命跟沛湘之間氣氛不對,有那麼點劍拔弩張的意思,因為暫時境界不夠,外人言語顯化為自文字,支撐不起太久,故而先前兩條魚兒宛如已經鉤遁走,等到此刻再提竿遛魚,陳平安便恍然大悟,們原來是聊這個,這有什麼好遮掩的。

落魄山,除了自己這個當師父的,還有誰誰能讓裴錢心生敬畏?確實就只有掌律長命了。

陳平安就笑道:“沛湘,你的這個看法沒錯啊。”

沛湘先是如遭雷擊,只是很快心中了然,復雜,山主大人唉,你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長命霎時間滿臉漲紅,今夜只是喝茶,卻如飲醇酒,恰似來時路上風景,一樹桃花倚東風,臉頰淺紅轉深紅。

虧得陳山主臨時起意,想到了一事,確實還不是什麼小事,已經轉頭跟沛湘聊到了一樁狐國事,但是陳平安沒有直說緣由,而是旁敲側擊,問起了丘卿和羅敷以及某些狐魅們的生辰八字,前提都是修道資質好的,或是誕生時類似有某些異象祥瑞、修行路上福緣深厚的。沛湘雖然不明就里,還是一一照實回答,只是看著那個手出袖掐指作算卦狀的陳山主,沛湘有些奇怪,啥時候山主都會給人看相算命測八字了?

掌律長命以心聲解釋說道:“沛湘。有些事,與你所想的,其實是有偏差的。”

沛湘立即以心聲答道:“從這一刻起,我什麼都沒聽到,什麼都不知道!”

掌律長命微笑道:“那就好,發誓就不用了,我信得過你。”

沛湘背脊發寒,還不如自己發個毒誓呢,真是要了命了!

打定主意,以后都要離著這位掌律遠遠的,就當是求個沒有虧心事不怕夜敲門。

只要對這位掌律祖師敬而遠之,想來還是好相的。何況只要山主不在落魄山,就盡量待在狐國嘛。

再說了,自己好歹是狐國之主,在霽峰祖師堂不也有一把座椅?你這個當掌律的,總不能想著公報私仇吧?

陳平安站起,“我去找劉羨和顧璨,你們都不用跟著,謝狗也不用,至多一個時辰,很快就會返回狐國。”

剎那之間,青形化作數十道凝練若線的劍,拔地而起,劃破夜空,轉瞬即逝。

最終在天幕與那副已經無需繼續觀道的符箓分重疊為一,低頭朝人間定睛一看,形傾斜一線墜向大地山河,期間青影與劍聚散不定。

等到陳平安飄然落定,就又是一位青衫男子的姿容,現熙熙攘攘的京城街道,如無人之境,道上憑空多出一個人,路上行人卻渾然不覺。

來到滿街高樓紅袖招、脂氣比酒香更濃的兩人后,陳平安嘖嘖笑道:“膽子都這麼小,喝個花酒而已。”

顧璨轉頭向陳平安,再扯了扯角,朝邊劉羨抬了抬下,“我是無所謂,某人三條都慫了。”

瞧見陳平安,劉羨眼睛一亮,霎時間就豪氣干云起來,事后被追究起來,擺出顧璨估計是不頂事的,但是不還有在這類事上有口皆碑的陳平安嘛,劉羨手勒住顧璨的脖子,再拽過陳平安,一手環住一個這些自稱膽大的,大步向前,哈哈笑道:“走,喝酒喝酒,顧璨花錢請客,陳平安作陪,可憐我劉某人一正氣,今兒算是栽了,被倆損友強拉拽,威脅我不喝酒就當不朋友,實在是不去不啊……”

只得低著頭的顧璨,看了眼下場一般的陳平安,陳平安使了個眼,急什麼,拭目以待,就他?借他仨膽都不敢進去喝酒。

果不其然,都“被”倆朋友“拽”到了“酒樓”門口,劉羨卻是越走越慢,停下腳步,一跺腳,松開手,轉就走,瞧著背影落寞,怪可憐的。

陳平安笑著跟上,顧璨健步如飛,躍起就是一腳,踹在劉羨上,笑罵道:“就你這慫樣,還跟我裝不裝大爺了!”

劉羨形踉蹌,拍了拍屁,轉過頭,朝雙手籠袖笑瞇瞇的某人抬了抬下,只是不等他開口辯解什麼,陳平安就已經使勁點頭,“對對對,是的是的,如果不是替我考慮,早進去了,看似倚紅偎翠不醉不休,滿正氣端坐花叢中,實則如坐針氈,好不容易等到酒局散去,走出來,站在街上,回一眼,再告訴自己一句,畢竟來過。”

顧璨故作驚訝道:“不能夠吧,劉大爺不得過個夜?”

劉羨早已轉大步前行,抬起雙手,豎起兩中指。

陳平安憋著笑,與邊顧璨幾乎同時說了一句,“我找地方。”“我掏腰包。”

劉羨轉過頭,罵罵咧咧,“咋個走得這麼慢,陳悶葫蘆,小鼻涕蟲,你們怎麼不用三條走路?”

昔年同鄉卻不同齡的三人,不管如今各自變了什麼樣的人,是不是如自己曾經心中所想,終究他們還是如當年一般要好且真心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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