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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來》 第一千零七十四章 早知你們會被仙字誤

可能是老廚子見他識趣,沒有笨到無藥可救,某次在院納涼賞月,老廚子就讓鐘倩思考一個問題,家鄉怎就變天了。

鐘倩只是搖頭說不知,讓老廚子說道說道,朱斂就笑著說天地間有靈氣流轉,才有了煉氣士和山水神靈,人間多出了武運,江湖就有了更多的武學宗師,而這些饋贈,都是我們落魄山給的,不能說全無私心,只是當個善財子,但是真要與你們討債一場,那也至多是“給十取一、還得再給”的買賣,何況這“取一”,更多是那些無主的天材地寶,或是某些自愿離開福地、謀求大道的修道胚子,是為“仙苗”與“地材”。

道觀門口那邊,江神子始終保持拔刀卻不出鞘的奇怪姿勢。

能夠邀參與大木觀議事的,都是人和老江湖,陸陸續續終于猜出真相了。

江神子咬牙切齒道:“陳劍仙,你就連讓我拔刀都不肯嗎?”

陳平安笑著反問道:“學藝不,技不如人,還有理了?”

曹逆沉聲道:“陳劍仙何必辱人至此?!”

“我既沒有讓你站起,也沒有讓你坐回去。你先讓我出人意料,我就讓你小吃一驚,這禮尚往來,談不上侮辱。”

陳平安沒有轉頭,只是雙手負后,看著門口那邊的蔣泉,“當然,你要覺得這是侮辱,我攔也攔不住,只要你肯改口,稍后打群架有你曹逆一份,我就跟著改變主意,馬上讓你落座。”

如果不是這場蔣泉找上門來的報仇、周姝真不惜死也要為家鄉天下掙取一點便宜的先聲奪人。

陳平安早有腹稿,想要把話說清楚,就得先解決歷史留問題。畢竟要講“一個”道理,何止是“這個”道理。

藕花福地,對于歷史上那些來此紅塵歷練或游戲人間、肆意攪天下秩序的謫仙人,可謂深惡痛絕,恨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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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人栽樹后人乘涼,同理,若是前人留下個爛攤子,后人就得幫著,除非不接手。

陳平安也允許高君他們給自己一個下馬威,比如一開場就擺出興師問罪的姿態,翻舊賬,將所有當過王八蛋的謫仙人直接與自家落魄山掛鉤也無妨,講價格談買賣嘛,不寒磣,漫天要價坐地還錢,都是合合理的。

他也理解周姝真和敬仰樓的那種不甘心,不甘心這座天下有靈眾生都像是有一個確切價格的……貨

但是得坐下來好好聊,雙方萬事有商有量,一件事談得攏就迅速敲定,談不攏就暫時擱置,這才議事。

不然他何必單獨前來大木觀,讓朱斂和周首席一坐,再讓小陌或是謝狗一坐,之后就可以隨便你們鬧了。

事先找幾個托兒,比如南苑國太上皇魏良或是誰,一場議事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這都不釣魚,而是一網打盡。

連同四國皇帝,全部關起來,純粹武夫關個十幾二十年,練氣士和山水神靈關個一百年幾百年的。

缺了你們這三十幾個人而已,蓮藕福地不還是福地,人間不還照舊是人間?

宋懷抱已經踢了靴子,盤而坐,是五岳山君當中最沒有正行的一個。

這個昨夜曾經說出一句“君不喪國,事不”的西岳山君,今天就又是變意態慵懶的花花公子模樣了。

跟其他人忙著心思急轉、審時度勢不太一樣,同樣沒閑著的宋懷抱,卻是這里看看,那里瞧瞧,大飽眼福。

今天參加議事的子,除了北晉國邊境的老嫗山神王箕,其余的,都好看,姿態或清瘦或,各有千秋。

他那西岳轄境,與南苑國山河有不重疊版圖,但是魏與那龍袍曾經登山,卻吃了個閉門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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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宋懷抱在聚攏了一眾鬼靈之后,曾經數次主南苑、松籟兩國京城和地方州府,查探如今世道的風土人

事實上,哪怕是有資格參與大木觀議事的員,都是第一次親眼見到這五尊境界修為、職掌神職范圍都是謎團的山君。

而不單單是某些去五岳祠廟主殿燒香、帶回一幅手繪掛像上邊的“金神像”容貌。

高君上次返回福地,就為五岳山君各自指明了一條大道之路,詳細解釋了百姓香火祭祀和如何淬煉金的諸多玄妙。

牽頭為五岳地界畫野分州,厘清界線,相互間以某山、某水為界,高君再依循親手抄錄的浩然天下儒家幾部禮書,解釋何為五德終始循環,解釋了五岳之所以稱之為岳而不言為何山,九洲小國君主可以為本國五岳封王,大王朝可以封帝,唯有中土文廟可以封五岳為“神君”,高君還幫助五岳山君,明確固定了五岳的祭祀之禮儀和地點時間……大多是高君照搬古書,數化用。

所以五岳山君才會如此念高君和湖山派的

高君才是真正愿意且可以為這座天下謀取千秋萬載宏圖大業的那個人。

姿容的懷復,相貌和裝束都是最奇怪的一個,麻草鞋,蓬蒿腰。

貴為南岳山君,只因為個子太小,所以坐在那邊,雙腳不點地,座椅位于五岳同僚中最南邊,所以位置挨著大木觀宮花。

宮花邊,觀海境瓶頸的孫琬琰彎曲手背,翹起雙指,吹著口哨,逗弄著那只輕輕撲騰卻不振翅高飛的乖巧鳥雀。

這位前不久才開山立派對外打出旗號的子煉氣士,很是閑適,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你們吵你們的,真要打起來,我就躲遠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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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廟位于兩國邊境接壤那座斧正山的山神娘娘王箕,老嫗坐著依舊形佝僂,眼游移不定,乍一看給人覺就是膽小怕事。

程元山方才還在由衷佩服曹逆的膽識,這會兒就又開始可憐起了想要坐下都做不到的曹逆了,心中暗想,果然還是自己經驗老道不吃虧,打死不當出頭鳥。

否則你們豪言壯語也說了,狠話也撂了,結果如何,這會兒尷尬不尷尬?

周姝真倍無力,悄悄試了一下,看來那位陳劍仙倒是沒有攔阻重新落座。

坐在主位那邊的高君幾次想要開口言語,都是言又止,怕就怕打圓場不,反而火上澆油。

本來今天議事容,關于如何開場白,就在心中反復演練打草稿,字斟句酌,這番煉字,真是比起煉氣還要用心和謹慎了。

高君心知肚明,不管敬仰樓周姝真和武夫曹逆說什麼做什麼,其實以對陳平安的了解,不至于徹底撕破臉皮,可要是說錯話了,就會很難收場,甚至有可能一開場就是收,徹底不用談了。

————

附近的螺黛島,大木觀專門贈送給狐國的私宅古月軒,沛湘一走,就只剩下長命,謝狗和郭竹酒這三位“狐國譜牒修士”了。

貂帽坐在觀景臺欄桿上,眼看著那位不敢以真容示人的鬼登上島嶼,走上臺階,看架勢,殺氣不小哇。

謝狗笑道:“古月軒,古月胡,諧音狐,這位湖主宮花真想得出來,這不等于秋氣湖當面罵狐國是一窩狐貍嘛。”

長命微笑道:“大概是宮花覺得既然沛湘山頭就狐國,想必不會計較這個了。再者外界都對狐國不清楚,”

郭竹酒突然說道:“從狐國之主沛湘到弟子羅敷、丘卿,再稍作推衍,到整座狐國的作風習氣,他們在師父那邊藏得越深,偽裝越好,越是戰戰兢兢,生怕說錯一個字,那麼他們在狐國部和狐國之外,反彈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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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狗本想對自家盟主溜須拍馬一句,只是一想到白發子的可憐下場,如今還不知道自己被剔除“私箓譜牒”了,貂帽就只好閉不言,可別自家山頭就只剩下郭盟主一人、空有將帥坐鎮大帳而無小卒子鞍前馬后啊。

長命點頭道:“是這個道理。”

郭竹酒轉頭向這位落魄山掌律,面帶疑

長命舉起一只手,五指攤開,輕輕搖晃幾下,笑著解釋道:“山主有過提醒,我只是照做了。”

郭竹酒點點頭,“是我師父的一貫作風。”

簡而言之,就是給狐國一部分自行其是的自由,原因很簡單,讓狐國還是狐國。

但是有朝一日,狐國修士的腳下道路,是往上走的,而不是一條人心不古、江河日下的下坡路。

不過有些道理,外人出乎好心苦口婆心說上千百遍,或是聽者無心,或者不信就裝傻,都不如事到臨頭、有錯糾錯來得有用。

謝狗故作恍然,“我們山主真是慧眼如炬,深謀遠慮。謀略道力如此之高,不去當個文廟副教主,說不過去。下次去于老兒的桃符山填金峰,定要繞路走一趟中土文廟,見不著至圣先師和小夫子,也要與文圣老爺和經生熹平說道說道,將此事提上議程,又不是文廟正教主,增添一位副教主而已。郭盟主,屬下這麼說,還算妥當,不會被記賬吧?”

郭竹酒說道:“別添了,中土之行,公事公辦,你只管帶著那些金銅錢給桃符山,忙完這個就回落魄山。師父說過,一個大山頭也好,朝廷衙門也罷,最怕中堅力量的譜牒修士、當的沒事找事,刻意邀功行事,或是為了自陣營、衙門的利益,故意曲解上邊的本意,或是為了自保不出紕,簡單了事一刀切,導致枝蔓雜橫生,與上邊的初衷背道而馳,最后結果就是一團糟,上邊的人被蒙在鼓里,下邊的人怨聲載道,一旁事不關己看熱鬧的唯恐天下不,說著一大堆風涼話,有識之士自有義憤填膺的道理。”

長命對這個來到落魄山沒多久的郭竹酒,越來越喜歡。

甚至心深,都有一個大膽的想法,第二任落魄山掌律,不如?

關于如何當好一山掌律,其實長命起先是沒有半點信心的,所幸落魄山山上,大家都有個默契,有事不知問廚子。

朱斂給出的錦囊妙計,就一句話,道理簡單且易行,讓長命茅塞頓開,一下子就有了方向。

“平時最好說話,見誰都和和氣氣,真遇到事了,最不好說話的那個人,就是掌律祖師。”

所以長命就故意問道:“郭竹酒,為何會有這個關于狐國的悲觀看法?”

郭竹酒隨口說道:“我不是對狐國和沛湘到悲觀,是不看好……人心,不看好狐國那積重難返的風氣習俗。”

大概是當年在避暑行宮被師父影響很大,比如講理不舉例等于空口白牙耍流氓,郭竹酒略作思量,就給長命舉了個例子。

當年在避暑行宮,大家某次難得忙里閑,下棋一道先手無敵的師父,只在棋盤下出三十幾手,玄參曹袞幾個麾下大將,就認定林君璧這個投靠愁苗那邊的叛徒必輸無疑了,至于審時度勢、良禽擇木而棲的顧見龍和王忻水,也開始吵吵嚷嚷著趕下一局,讓林君璧要點臉,別浪費咱們大人的寶貴……

在歸攏棋子期間,師父給他們提出了一個小問題,“假設有甲乙丙三人,從高到低,階級森嚴。作為乙,是希甲對自己‘平等觀’,代價就是乙必須對丙同樣‘平等觀’,還是希甲在自己這邊維持威嚴,喜怒無常,然后任由乙在丙這邊胡作非為,甲也不去管。”

林君璧率先給出答案,“當然是后者,因為這就是人。”

放在這里,落魄山就是那個甲,狐國是乙,福地天下是丙。

郭竹酒淡然道:“我師父對狐國作平等觀,以禮待之,如今狐國這里那里做差了,以后是要還債的。”

謝狗貂帽,贊嘆道:“好個恩威并施,教化敲打兼備,王霸之道!”

郭竹酒趴在欄桿上,都懶得看那大木觀靜,只是眺遠方,眼睛里藏著細細碎碎的心思,嗓音,勸說道:“拍馬屁非你所長,這是箜篌的長項,這就各人有各命,你好好練劍就是了,唾手可得的十四境劍修呢,萬年以來,有幾人敢說‘一定’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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