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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來》 第一千零九十八章 驕傲

高逸背靠墻壁,仰頭死死盯住那個位置居中的青衫男子,再以眼角余打量著那個貂帽,冷笑道:“好手段,領教了,敢不敢報上名號。”

謝狗還真就不慣著這種搞不清楚狀況的二愣子了,一腳踢過去,鞋底板踩中年輕劍仙的額頭,后腦勺一撞城頭,導致對方再次暈厥過去。

老聾兒只得再次蹲下,將那位年輕劍仙弄醒。

高逸再不敢撂狠話,只是低頭,出手指角的跡。

陳平安繼續說道:“韋玉殿在這邊開鋪子賣酒的時候,你就別來打攪了,但是只要返回浩然天下,你在海上守株待兔也好,在流霞洲尋仇討債也罷,各憑本事,后果自負。”

高逸雙臂環,默不作聲。

像極了那種市井坊間的豪橫年,輸人不輸陣,即便被打得腦袋開片、滿開不了口了,還是要用眼神說話,你今天只要不打死我,我遲早有一天就弄死你。

老聾兒,奇了怪哉,先前都被白景前輩一掌拍飛了,這小子怎麼還是不知道輕重利害,這麼大氣擺在臉上?

那流霞洲最出名的大修士,不就是青宮山荊蒿和天隅天主人蜀南鳶,只此兩位飛升境而已?一洲所謂山巔,也不高啊。

比起北俱蘆洲火龍真人,皚皚洲劉聚寶,是要差上一大截的。

這小子既然不是荊蒿或是蜀南鳶的嫡傳弟子,難道是私生子?

陳平安說道:“你可以不服氣,也可以口服心不服,都隨你。我只是跟你闡述一個事實。”

說完這句話,陳平安搖了搖頭,自顧自笑道:“是時候找機會去一趟真武山了。”

陳平安看了眼高逸,“在十萬大山以北、舊海市蜃樓以南的這片地界,我說話,比文廟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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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逸聽到這句話,言又止,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麼。

陳平安轉離去。

高逸呲牙咧,站起肋部,疼得他皺起臉龐,那個看著材纖細的貂帽,力道驚人,什麼境界?!

難道是一位駐、深藏不子止境武夫?浩然天下,有這麼一號人嗎?鄭錢?那人是他?

謝狗突然轉頭,抬起手,嚇得高逸往后一靠,住墻壁。

陳平安算了算時辰,說道:“你們各自忙去,回頭我們在落魄山再聚。關于仙人境修行細節一事,我會跟你們好好請教一番。”

謝狗滿臉無所謂,仙人破境躋飛升,簡單得很,只是疑道:“不太像山主的行事風格。”

陳平安笑道:“師兄讓我趁年輕說幾句狂話,試過之后,發現不太適應,還是比較別扭,以后能免就免。”

之后陳平安說道:“可能需要麻煩你盯著這家伙了,至十天半個月。”

謝狗心中了然,掌道:“山主懷疑他是蠻荒未曾啟用的棋子?”

流霞洲,如今口碑一般,很一般。總上,比扶搖洲和金甲洲都要差很多,只比桐葉洲略好幾分。

陳平安點頭道:“別忘了,高逸是劍修,不是來這里游山玩水、增長世面的一般練氣士。劍氣長城對浩然劍修而言,非同尋常,

一名劍修,會在這里說出那樣的話,只有兩種可能,要麼就是年紀輕輕,就又是宗主又是劍仙了,志得意滿,不知天高地厚,再加上恨極了上巳劍派和韋家,覺得忍辱負重將近百年,大仇得報就在眼前,才會得意忘形,一時失態,口而出。”

“要麼就是高逸此人,對劍氣長城早就不以為然,又有兩種可能,一是他有極好的師承,與劍氣長城不對付,例如高逸的傳道人,早年曾經在劍氣長城與誰問劍輸了,吃過大虧,避暑行宮記載過這類劍修,為數不。要麼高逸就是蠻荒天下扶植起來的一顆棋子,當年用以流霞洲訌。當然這兩種可能可以合在一起,就更合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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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狗贊嘆道:“山主目如炬,見微知著哇!”

陳平安看了眼謝狗,后者點點頭。

老聾兒以心聲與弟子說道:“幽郁,到了落魄山,靠師父是靠不住了,你可能需要自食其力了。”

幽郁奇怪問道:“師父為何有此說?”

老聾兒苦著臉搖搖頭,沒有解釋,為師與落魄山風氣并不相契啊。

高逸坐回地面,開始呼吸吐納,調整氣息。

貂帽的一掌加一腳,讓他氣機翻江倒海,所幸沒有傷到大道本。

在高逸那道家所謂玄關一竅的天宮院,開有三花,高低依次懸在空中,可惜距離神氣混而為一的地步,尚有一大段距離,但是最高一朵金花中,竟然開辟出一宛如實的庭院,大門朝向東方,極遠,云海滔滔,水文起伏,矗立有一棵參天神木,樹上盤踞有赤螭與青虬,正是高逸兩把本命飛劍的大道顯化,東海神木,扶搖之枝。

而在金花庭院,此刻好似中宵籠月的景象,當高逸分出一縷神識來到此地的庭院堂屋,本來倚立戶外的某人,便消失不見,只聞人行而不見人形,門外響起一連串木屐踩地的細微聲音。

高逸這一粒心神芥子說道:“他就是陳……”

天地間驀然響起一陣春雷震,反復回著“慎言”二字。

高逸心神震不已,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對方的名字。

披發赤足的高逸走到門檻那邊,說道:“隔著兩座天地,你至于這麼謹慎嗎?何況你親口說過,自己的份,又不是見不得,曾經有功于人間,故而文廟不會管束,酆都不來拘押,無非是失去了,需要在我心神中開辟府邸,建設道場,維持一點真靈不滅。”

見對方依舊沒有見自己的意思,高逸繼續問道:“你心心念念的那個柳姓書生,到底是誰?能夠讓你至今割舍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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剎那之間,高逸失去了全部知覺,就像被囚在一洄沍牢籠中,漆黑一片,唯有心念思緒尚且存在。

高逸只得心中起一念,算是與低頭認錯,頃刻間大放明,這一粒心神恢復自由,他按照約定,不敢出門檻,進門外那片被化作地的天地,高逸盤而坐,自言自語道:“是你說此地還有幾殘留劍道脈,依舊盤桓不去,是我機緣所在,在此,才有機會返回流霞洲,幫你奪取那樁苦等千年的天大機緣,結果呢,我還沒登上城頭,就此奇恥大辱,當年你我結契,才讓你劫,都說主辱臣死,你就視而不見?”

如今浩然人間,機緣四起,比起當年浩然與蠻荒兩座天下接壤開通,生發異象更多。

只說流霞洲,近期就出現了一座應運而顯的上古殘存天,不是玉璞境,休想參與爭奪,地仙之流,敢趟渾水,打牙祭都不夠。

據說那青宮太保荊蒿此次遠游別洲,就是為了暗中尋求強手臂助,才好穩天隅天一頭。

堂堂一洲山上領袖,不惜自降價,勾連別洲山巔修士,顯然荊蒿對這座址是勢在必得。

一個清冷嗓音悠悠揚揚響起,“上古結契,大致分三種,我們不是主仆份,你我只是平起平坐的主客之分,在我看來,你這副皮囊,就是一蘧廬,我幫你從一個籍籍無名的皇族質子,在短短百年之前有此際遇,是你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機緣,若論住宿費用,我已經給夠錢了,高逸,你不該得寸進尺,奢求更多了。”

高逸雙拳撐在膝蓋上,眼神炙熱,突然開始破口大罵,一口一個娼婦賤婢,遲早睡了你……

對方卻是老樣子,無于衷,將他的污言穢語大聲咒罵視為村野蟬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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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逸說道:“你們這些得道之士,當真全無一嗎?如果說證道升仙,需要以此作為代價,長生不朽意義何在?”

大概是這句話勾起了對方的說話,門外憑空浮現出一位白縹緲的背劍子,容貌極為冷艷,是高逸年時游歷黃茅山時所遇……一頭鬼。

滿虛空中,丈六金,呈天人相。

所現之形,無瑕無垢,皆真金

只知姓鄭,境界不明,但是劍極高,高逸幾次陷險境甚至是死地,都是暗中出手相助。

高逸在修道之初,誤認為是一位地仙鬼,等到他躋了地仙,便猜測有可能是一位傳說中的玉璞境鬼仙,如今等到高逸自己就是玉璞境,便又猜是仙人境,高逸不知將來自己躋了仙人,會不會還是比自己境界更高?

向虛空的某個方向,神晦暗不明,道:“他們一行四人,其中兩位劍仙與我同境。但是真要出手的話,我恐怕只能贏過那位年輕金丹劍修。”

高逸后仰倒地,“不知為何,只是與他對視,就已經耗費我所有的氣神。這輩子就沒遇到過這樣的怪事。”

微笑道:“你這輩子?也才幾年?”

高逸默不作聲。

倚在門口,背對著屋高逸,“現在知道為何他要多管閑事,我又為何對他們避而不見了?”

高逸說道:“你說你曾經在倒懸山止步……”

,喃喃道:“過去的事休要再提。”

等到三教祖師散道之后,各路神鬼奇異古仙,都如雨后春筍,紛紛破土而出。

避劫功,劫而出,伺機而,終于要雨后天晴,重見天日了。

匿于高逸心神中的鄭姓鬼劍仙,只是其中之一。

曾經與某位舊人有個約定,不需要什麼誓言,只是君子之約。

結果他失約了。

不過準確說來,是失約在先。

原來他當年在倒懸山,雙方道別之際,他確實就提醒過,不要嘗試合道,確實忍耐了多年,終于還是按耐不住,自詡“信道不信邪”,結果就是合道失敗,一次功虧一簣,就失去了

大概這就是在劫難逃。天地改易,謂之大劫,在此劫中,人各有劫。

高逸說道:“現在怎麼說?”

幽幽嘆息道:“你如果能夠在此得到某條劍脈的認可,我就幫你爭一爭大道的一線生機,流霞洲荊蒿之流,尸位素餐,是該讓位了。”

高逸問道:“那你呢?”

說道:“等你攢夠外功,白日拔宅飛升,再分道揚鑣。”

關于那座道之基的址,只要陳清流不出手,其實勝算不小。

只是這種事,沒必要告知高逸,免得他目中無人,一味托大,反而壞事。

就在此時。

一劍瞬間斬開兩座天地制。

這道劍,卻是從外往斬開,而是從往外開門一般。

從那道門走出一位背劍青衫男子,自嘲道:“都不當了,卻要做著刑的事。”

陳平安終于明白為何禮圣要讓自己來此了。

算是幫助文廟提醒幾句,以后行事不要過界?

背劍子微微皺眉。

高逸驚駭萬分,慌忙起

陳平安邊,出現一位早就不知不覺匿在此的存在,是個材修長、有傾城佳人,的容貌竟是半點不輸那位白子。

白景的恐怖天賦,不止在煉劍一道,是方方面面的……變態,不講道理。按照老瞎子的說法,若非某種天妒,早就可以合道。

遠古歲月里,十四境之下,劍修白景確實要比小陌更無敵。

白景微笑道:“這位姑娘,有無道號,說來聽聽?”

子神冷漠,不置一詞。

陳平安解釋道:“如果沒有猜錯的話,眼前這位前輩,鄭旦,并無道號。據傳拜師學劍于越,越,曾與斬龍之人齊名。鄭旦學道心誠,得其髓,深諳手戰之道,長短兼備,神,外布氣候,劍氣截云霓。”

鄭旦微微訝異,點頭道:“陳先生謬贊了。”

陳平安說道:“禮圣希前輩今后行事不逾矩。”

鄭旦點頭道:“禮圣在,規矩在。”

陳平安也就不多說什麼。反正已經幫忙把話捎到了。

白景咧道:“聽口氣,是說小夫子不在了就要造反?”

鄭旦微笑道:“前輩愿意怎麼想是前輩的事。”

若非只是一粒心神在此,并無形骸,高逸估計就要汗流浹背了。

陳平安調侃道:“高劍仙,張不張?”

高逸黑著臉。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有人一步地,依舊是如無人之境,“鄭旦,白帝城缺一位閽者,你有無興趣?”

鄭旦與來者斂衽行禮,毫不猶豫道:“我愿隨鄭先生修行大道。”

鄭居中點頭道:“等到流霞洲事畢,與高逸結清債務,你就去白帝城守門。”

高逸心復雜至極,只是再次向那一襲青衫,姓陳的,你張不張啊?

鄭居中笑問道:“陳先生要不要去白帝城看看?不然等你以后路過中土神洲,白帝城已經關門大吉了,何日再開,作不得準。”

陳平安搖搖頭,“得回寶瓶洲了。”

鄭居中點頭道:“那就后會有期。”

臨行之前,鄭居中笑向白景,“白景道友,只要你肯斬陌生,便可劫合道。”

陳平安面無表

白景咧笑道:“在老瞎子那邊閉關的時候,就想到了,只是這種合道之路,下乘了些,麼的意思。”

鄭居中說道:“可惜了,本來既然命定道都可斬,人間何何人不可斬,一路劍斬至人間悉數是斷劍,斬得天下再無劍修,白景就有一線機會躋十五境。”

白景抿起

鄭居中笑道:“道路下乘?何必自欺。以貂帽容貌示人,本就是先斬自己心神,再斬心魔陌生,先十四,繼而以劍斬劍、劍斬天下的合道之路,再求十五,為何事到臨頭,反而后悔了?”

白景皺著臉,委屈萬分,雙手抱住后腦勺,再高高揚起頭,向遠方,“此原本不知愁吶。”

最怕萬一見溫。見過了,就會舍不得。

鄭居中點頭道:“如此白景,才是白景。不愧是登天一役,率先走天門的修。”

陳平安聞言一愣,轉頭向白景。

第一個登天過門的子?

他還是第一次聽說此事。

以前只聽說那場登天一役,是人間第一位道士開路登高,而第一位進大門的男子修士,是同為遠古天下十豪的那位劍道魁首。

白景淡然道:“練劍修道第一天起,我就給自己立下誓言,要以非神的人,在天看地。”

鄭居中笑著告辭離去。

難怪朱斂在山上會與小陌說那句,你見過比謝狗更驕傲的姑娘嗎?

陳平安沉默片刻,以心聲說道:“謝狗,小陌知道這些往事嗎?”

白景已經恢復常態,哈哈笑道:“知道啊,我跟他無話不說的。”

陳平安憋了半天,忍不住罵道:“他媽的,小陌這個傻子。”

白景埋怨道:“可不許這麼說小陌啊。”

陳平安無言以對,下一刻,已經重返寶瓶洲,在玉宣國京城永嘉縣。

大概驕傲就是高高的城頭,喜歡之人,就走在城頭之上,腳下是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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