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神呆滯,羊角辮孩便繞著走了一圈,再次走到后,一腳踹中膝蓋窩,雙膝跪地,依舊面無表。
羊角辮孩點點頭,這下比較滿意雙方的高了。來到側,可憐兮兮的,原來這一側臉頰,好像了黥刑,被錐刻出一個遠古金文的“焚”字。
能夠在“”臉上刻下這個字的,除了周,還能是誰。
而能夠這麼肆意侮辱“”的人,當然也只有叛出劍氣長城的舊,蕭愻。
蕭愻手扯住的臉頰,輕輕擰轉起來,問道:“焚膏繼晷的意思?”
木訥點點頭。
當時白澤找到,準確說來是主被白澤找到,說給自己取了個名字,晷刻。
誕生于蠻荒天地初生之際,與青冥天下的閏月峰武夫辛苦,浩然天下那位曾與至圣先師分庭抗禮,曾經姓劉名饗、字子駿、又字巨君。黃庭在五彩天下純粹運氣找到的那個徒弟馮元宵。
蠻荒晷刻,青冥辛苦,浩然劉饗,五彩馮元宵,他們都是同類。
蠻荒天下每一座仙府道場,人間城池,對而言,皆如一刀刀刻在臉上的墨刑,這座天下越是靈氣凝聚濃厚之地,越是上一個個充滿膿水永不結疤的爛瘡。當然這與心深,無比排斥托月山大祖以及后來的文海周有關,若是雙方大道相契,心存靈犀,這些讓苦不堪言的存在,便是一件漂亮裳上邊的錦繡圖案了。不認可托月山大祖的道,很大程度上,是怨懟對方攻不破劍氣長城,取不回十萬大山,就這麼簡單。而對文海周的不認可,更多來自于周的那個外來份,還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理由。
蕭愻松開手指,轉頭向跟隨一起來到此地的三位劍修。
蕭愻顯然是在用眼神詢問一句,如何,我這學問,深不深,高不高,可怕不可怕?
自顧自點點頭,猜對這個謎語的蕭愻心不錯,果然我厲害起來,連自己都覺得可怕!
跟著蕭愻來此游歷的,是三位劍氣長城的本土劍修,舊避暑行宮一脈的衫,竹庵。
還有一個在倒懸山看大門多年,吊兒郎當的大劍仙張祿,此刻喝著酒,依舊醉醺醺的。酒這東西,越喝越愁,不喝最愁。
山巔又走來兩位常年形影不離的蠻荒大人,斐然,周清高。
蕭愻問道:“那畜生呢?”
周清高微笑著糾正道:“初升。”
蕭愻轉過頭,作豎起耳朵傾聽狀,故作震驚道:“啥,你說那‘初升’是畜生?”
隨即滿臉恍然,朝那文海周的關門弟子,豎起兩大拇指,贊嘆道:“一個芝麻綠豆大小的仙人境,敢如此侮辱一個老資歷的十四境,周認你當關門弟子,不是沒有理由的。”
周清高笑道:“吵不過前輩,不該搭話的,我認栽。”
蕭愻指了指地面,“認栽就磕幾個頭,拿出點誠意來。”
周清高手拍了拍額頭,“晚輩境界雖然低,但是這輩子只給師父磕頭。”
蕭愻瞇起眼,手攥住一羊角辮。
周清高雙手袖中,暗兩記道訣,方便隨時跑路。
蠻荒天下就是這樣,修道之士,不是境界高了就沒有麻煩,反而是境界越高,只會麻煩越大,哪怕他是周的關門弟子,在這蠻荒天下,依舊算不得擁有一張保命符,甚至某些時候,會為一張催命符。這也是周清高這些年,不得不跟在斐然邊的緣故。
斐然打圓場道:“賣我一個面子?”
蕭愻出手去。
斐然毫不猶豫便丟出一把銹跡斑斑的青銅短劍,蕭愻接過手,掂量幾下,還不錯,點頭道:“你這面子,買了。”
蕭愻再將剛得手的這件仙兵古劍,隨手丟給衫,吩咐一句,“可以轉手送你剛收的那名弟子,記得與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片子說清楚,是我送給你的。”
張祿笑道:“怎麼不送我,說好了跟著你吃香喝辣,好嘛,三天九頓,窮得叮當響了。賣劍買酒,聽著就很豪邁。”
蕭愻嘿嘿道:“急個錘兒,只需稍等片刻,送東西的,馬上就到。”
早年在劍氣長城,蕭愻和陸芝,合稱“兇悍”。
斐然向這個周登天之前專門叮囑自己不要去招惹、必須聽之任之什麼都別管的上任。
一個煉化了整座蠻荒英靈殿的十四境劍修,好像不那麼純粹。
還有一個大雨過后,新晉十四境劍修,斐然。其實也不純粹。
蕭愻看了眼斐然,搖搖頭,不以為然。你這個十四境,只要出了蠻荒天下,恐怕要隨隨便便送人頭,太憋屈了吧?
別說對上那個老瞎子了,打得過寧姚那妮子?
斐然笑著解釋道:“我跟你不一樣,不需要純粹兩個字。給我都不要。”
斐然已經與晷刻為道心相契的盟友了,也完了與周的那個約定,在蠻荒天下打造出了兩條長河分支。那麼斐然作為再名正言順不過的蠻荒天下共主,在白澤先生注定不會跟他作大道之爭的前提下,斐然將來就有很大希可以躋十五境,只是時間長短而已。
既然如此,難道斐然還要去爭一個十五境的純粹劍修不?
鄒子能愿意?鄭居中會答應?
蕭愻明知故問道:“斐然,把我喊過來做什麼啊?”
斐然無奈道:“是前輩煉化了那座英靈殿,對吧?”
蕭愻反問道:“當年托月山大祖,文海周,還有被周清高罵是畜生的那位,都沒有說我不可以帶著這口天井跑啊?”
斐然說道:“所以就只好請前輩來青山這邊一敘了,我們好重新安排位置,以后各自做事也好名正言順,不至于誰都不服誰,誰都覺得對方是個廢。此次我們進了英靈殿,可以把話都說清楚,再各自落座,可以去很多的麻煩。”
可惜那個沉睡在明月中萬年之久的“小陌”,投靠了陳,導致白景也跟著叛出了蠻荒天下。
否則他們兩位飛升境劍修,一巔峰一圓滿,肯定可以在英靈殿占據一席之地。
在那場大戰之前,當年托月山大祖第一、周第二、劉叉第三的那撥十四舊王座,被譽為最實力、最能打的一屆。
如今的那撥新王座,被拉壯丁充數的實在太多,簡直就是個笑話。連斐然這麼不把境界看得太重的,都覺得有點不像話了。
蕭愻看了眼周清高。
斐然笑道:“他才是仙人境瓶頸,如今當然沒有資格進落座。”
道號“木屐”的周清高,以前的名字,了道號。
周清高頂替了子午夢的蠻荒天干位置,為領袖。
他曾經由三境直接躋玉璞境,沒過幾年,就又為仙人,如今就是瓶頸了。
蕭愻笑道:“看來只要認個好師父,就可以修行順遂得讓人羨慕。”
周清高這次學聰明了,沒搭話,將那句“可惜晚輩是師父的關門弟子”咽回肚子。
又來了兩個,一個重瞳子年,離垢,道號“飛錢”。
被白澤喊醒之后,離垢一口氣從蠻荒各地收回了八件仙兵重寶。
還有一個整天沒睡醒似的漢子,打著哈欠。他就無名氏。
離垢腰間系著一只黃乾坤袋和一枚紫捉妖葫蘆。
由于醒來之后,離垢先前的煉合道之路,已經被青冥天下冠“太”占據,但是離垢當初早就給自己預備了一條候選道路。
一座書城,反其道行之,北面稱王。
那王尤,分明已經合道功,好家伙,非但沒有招搖過市,反而尋了一無跡可尋的蔽道場,躲起來了。
反觀這位重瞳子年模樣的離垢,就與那摯友“無名氏”,大搖大擺,一起來到了這座山岳,明正大來見斐然和蕭愻。
離垢是等到數座天下都“雨停”了之后,才合道功。
是周讓出了一條道路,不僅僅是讓出,甚至可以說是鋪出了一整條道路,讓離垢可以直接走到十四境去。
因為周在登天之前,就給周清高一件東西,是一堆文字雕版,正是周自創的蠻荒天下的云水書。
如此一來,離垢就代替周為了蠻荒天下的文字之主,可以一座天下文運流轉帶來的大道饋贈。
無名氏看了眼那羊角辮“小孩”,嘆了口氣,既然周留下了控蠻荒文運的與人,這座天下的武運,自然不會例外。
蕭愻朝那年指了指腰間捉妖葫蘆,勾了勾手指。
離垢二話不說就摘下這枚金葫蘆,丟給蕭愻。
蕭愻一掌拍給張祿,直勾勾盯著那個離垢,問道:“不打一架再給?”
這可就不是搶東西那麼簡單了,等于是對那被搶錢的問上一句,你不先給我砍一刀再出東西?
離垢說道:“如今這些外,對我來說,可有可無。”
蕭愻怒道:“這就有點過分了啊!”
一拳打碎那離垢軀。
離垢瞬間恢復原貌。
蕭愻也不覺得徒勞無功,就是一拳跟上一拳,打得離垢砰然炸裂再復合,就是好玩!
趁著蕭愻沒空搭理自己這邊,斐然聲問道:“會不會后悔當年沒有跟周合作?”
晷刻點點頭,沙啞開口道:“悔死了。”
如果愿意陪著周一起殺向浩然天下,蠻荒妖族說不定就可以拿下那座寶瓶洲,用尸堆平那條大就是了。
說不定如今已經吃掉那位“同道”,就可以順勢為蠻荒、浩然兩座天下的一個半主人。
斐然以心聲問道:“與我結為道,不會再次后悔?”
面癱一般、雙目無神的,驀然一笑,猶豫了一下,出雪白干枯的手指,輕輕抓住斐然的手腕,微微臉紅,眼簾低斂,赧道:“你很暖和。”
斐然啞然失笑,反手握住有些冰涼的手,轉頭向蕭愻那邊,微笑道:“提醒一句,下不為例。”
蕭愻斜眼向那邊,撇撇,破天荒沒有還半句,點點頭,“小兩口以后好好過日子,我那份子錢,離垢幫我出了。”
斐然笑著抱拳致謝。
蕭愻嘀咕一句,“狗日的讀書人,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陸陸續續,又有一撥名副其實的蠻荒大妖,都被斐然喊過來議事,讓蕭愻前輩別久等了。
十四舊王座大妖當中,有搬山老祖朱厭。曳落河新主,緋妃。
新王座大妖,則有劍仙綬臣,作為文海周首徒,是飛升境劍修,背劍匣藏六劍,一翠綠法袍“束蕉煉”。
周清高見到了綬臣,作揖行禮,喊了聲大師兄,綬臣笑著點頭。
還有那個眉發法袍皆白的大妖巷,一門心思想要說服年輕與自己孫當道。
托月山大祖的親傳弟子,道號新妝,子飛升境,陣師,同時還是一位止境武夫。
一個披輝煌金甲、戴面的高大修士,就連斐然都不知道此人的大道腳和真實份。
一位冠,道號荑,頭頂道冠可謂世間獨有,芙蓉之上開蓮花,蓮花之上又魚尾。
是舊王座大妖黃鸞斬三尸而出,當年周在吃掉黃鸞之后,將一眾寶都還給。
最后是白澤帶著兩位,一起緩緩登山,兩位遠古大妖與離垢、無名氏他們一樣,正是白澤親自喊醒的。
一個艷子,乙,道號“雪藏”。
一個材矮小的佝僂老嫗,滿道氣分出五,老嫗每一次抬腳上臺階,這座青山的山君都會倍力,必須施展神通,才能抵消那份大道重量。
站在欄桿上的朱厭瞧見這老嫗,抹了把。既然都未十四境,那就都有機會?!
老嫗抬起頭,笑著指了指前的白澤先生,示意那朱厭,到底是合道重要,還是命重要?
斐然笑問道:“白澤先生,王尤今天是肯定缺席了?”
至于那個“胡涂”,同樣是活了萬年的遠古大妖,卻是不用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