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行老進了行會，施會長正對著面前的一份公文擰眉煩惱，抬頭見是于行老，急忙招手，“我正要讓人去找你，你過來看看這個。”

施會長拿起那幾頁公文，遞給于行老。

“咱們已經往府衙和漕司衙門都撂過話了，越布莊這事兒他們要是不管，再有什麼善款什麼攤派，別找咱們，你看看，這又送過來了，哪兒來的臉？”施會長氣的拍著桌子。

“這是太子接駕的事兒，要是不給咱們送過來，那就是出大事兒了，這是咱們的臉面。”于行老仔細看過，笑道。

施會長還是擰著眉，哼了一聲，端起杯子喝茶。

“越布莊的事，你那邊打聽到什麼沒有？”于行老放下公文，看著施會長問道。

“說是越皮蛋行的生意，全靠德興貨棧張家大兒媳婦尹氏，說尹氏是高郵尹家老號的閨。”施會長啐了一口，“這人拿娘家祖傳的手藝給別家賺錢，娘家有這麼個閨，真是作了孽了！”

“我去看過，鋪子里全是那個尹嫂子打理，是個賣貨的行家。”于行老接話笑道。

“越布莊也是張家和李家合伙的。德興貨棧做的是草料上的生意，草料行肖當家的跟我是拐一個彎的姻親，我打算讓肖當家的去打個招呼，讓張家撤出來，大不了，咱們送點兒生意給張家，彌補彌補。”

施會長一臉煩惱。

這是行里的公事，可搭進去的是他的私人人，就是這樁彌補的生意，說不定也得他出錢出人。

唉！當初真不該貪圖這個從九品的虛銜，從當上這個會長，年年有事，真是煩了。

“我也打聽到一些事兒。”于行老聲音落低，上靠近施會長，“您知道這生意是怎麼做的嗎？”

于行老仔細說了越布莊賒織機收布，一家最多四臺織機的詳，嘖了一聲，“這心思，可真是機巧。也難怪咱們府衙和漕司衙門都袖手，就算們后頭沒人，這麼做生意，也確實都在律法。”

“這麼做……”施會長擰著眉，大致算了算，也嘖了一聲，“不經行里，這布進不了臨海鎮，可就是放鋪子里零賣，這利潤也正經不！”

“可不是，還不用占地方，不用招織工，這可是門好生意。”于行老一臉笑。

“你這話什麼意思？”施會長看著于行老。

“會長不覺得這是門好生意嗎？”于行老只重復了句，沒多說。

“越沒有織坊，這事兒好講，咱們都是有織坊的，到時候，這細布是織坊出的，還是收來的，怎麼區分？”施會長搖頭，“這生意好是好，咱們做不合適。”

“法子總是有的。”于行老笑道。

施會長擰著眉，片刻，搖了搖頭，“不好，這生意不比咱們織坊多掙多銀子，混在一起做，唉。”

施會長嘆了口氣。

“當年江南的織坊改統統照五收稅，不就是銷外銷混做，混水魚的太多，才引得朝廷震怒。

“唉，咱們還是別打這個主意，天底下賺錢的生意多得是，咱們這織坊不算最賺錢也差不多了，你要想多賺點兒銀子，多添些織機，多招織工不是一樣？何必手這個。”

“要添織機哪那麼容易，今年年底又該議各家行里下一個三年的織機量了，您覺得咱們能添多？”于行老似笑非笑的問道。

施會長抬手了把臉，呆了片刻，一聲長嘆。

各地綢行的織機額度每三年一議，為了多搶幾臺織機額度，年年都是當場打起來，今年又要搶額度了！他哪打得過人家！

唉！他真不該當這個會長！

于行老從行里出來，背著手一邊走一邊盤算，盤算了半條街，于行老站住，招手過小廝，吩咐去他妻弟過來，到前面同春茶坊喝茶。

………………………………

苗婆忙了一天半夜，第二天睡到午后，起來直奔吳家。

苗婆洗了臉，再往臉上細細勻了一層，吳嬸子炒好了一盤子蛋，煎了一碟子年糕端過來。

苗婆一邊吃，一邊繪聲繪的講是怎麼等的，怎麼讓車夫帶去了郭巷，又是怎麼找到那個陸嫂子，怎麼樣把這門生意打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又是怎麼告訴了二姐兒。

吳三娘子坐在苗婆對面，慢慢搖著團扇，斜瞥著說的笑的興不已的苗婆。

聽苗婆說完生意經，吳三娘子慢慢轉著眼珠，片刻，哼了一聲，“這生意可真是好做。”

“可不是好做！就是拿銀子買臺織機！就這麼點兒本錢！往后就全是賺的了！嘖，可真是會賺錢。”苗婆嘖嘖有聲。

“你問二姐兒沒有，是誰讓打聽的這門生意？”吳嬸子前傾著上，關切問道。

“是平衙頭讓二姐兒打聽的，那肯定是外頭男人的事，外頭男人的事兒，咱們二姐兒哪能知道，問也是白問。”苗婆給自己倒了杯茶。

“說不定是有人看中了這門生意，這錢太好賺了。”吳三娘子再哼了一聲。

“瞧咱們三姐兒多聰明！我也是這麼想。不知道是哪家，不過，能托到平衙頭手上，必定是個有份兒的，這一手進來，越這生意可就不好做嘍！”苗婆笑起來。

“苗阿媽，你說，這生意，余家是不是也能做？”吳三娘子輕聲細氣的問了句。

“怎麼不能做！能做能做！多好的生意呢！你瞧咱們三姐兒，多聰明！“

苗婆的夸獎突然一頓，猛一拍桌子。

“三姐兒啊，我給你安排安排，你得見一趟余大郎。

“你就跟他講，你看到越皮蛋行做起了細布生意，那細布不一，你就想到了這中間的門路，就托我去打聽了，果然跟你想的一樣，你覺得這是門好生意，讓大郎去何家村看看！讓他看看能不能做！”

余家嫌家三姐兒沒本事不能撐家，正好趁這個機會，讓他們余家瞧瞧家三姐兒的這份聰明這份本事！

“我本來就想到了，懶得講罷了。”吳三娘子哼了一聲。

“三姐兒是想到了，還跟我講呢，我還說真能瞎想，你也知道，我這個人笨。”吳嬸子趕接話笑道。

“咱們三姐兒多聰明呢！這事兒越快越好，我這就去找余大郎，你打扮打扮，換裳。”苗婆站起來，風風火火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