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憐倔強道：“我哪兒都不去，我就在這裏等他。”

蘇破天善後戰場，忙了一天一夜，這時才了空來看，“小祖宗，你挖夠了？若是挖夠了，就讓紅送你回璃吧。”

“我說了我哪兒都不去！”

“你以為本王願意把你送走？若不是看在他以命相搏的份上，本王又已經答應他了，才不會這麽大方把到邊兒的又送走！”

“你答應他什麽了？”蕭憐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又重新跳起來抓住蘇破天的領。

“哎呀，好了好了，你是雌，不要這麽魯！”

“快說！”

蕭憐黑漆漆的臉上，只有一雙眼睛布滿了殷紅的。

“他說，他要是不在了，就讓我務必送你回璃。”

“我不回去！”蕭憐對著他吼。

“他還說，你只有回了璃，才可保安然無恙。”

“什麽意思？”蕭憐心碎絕的眼睛陡然一亮。

“本王怎麽知道什麽意思！”

蕭憐的手放開他，回了璃，才可保安然無恙？

噗嗤一聲笑出了聲。

璃是九幽的永世封地，沒有他的準許，漫天諸神，均不得！

回到他的封地上，才是最安全的！

而封地還屬于他，就說明他還在！

蕭憐抹了一把臉上混著淚水，已經了泥的黑灰，急切道：“快！送我回去！”

——

一個月後。

神皇殿，神像下。

蕭憐仰著高高的神像，啞然失笑。

曾經以為，這尊神像，塑的是帝呤，現在看來，原來竟是自己。

那神像左手中拈著的花，本就不該是九瓣白蓮，而是那朵九幽從人間隨手帶畫樓的公英。

右手虛握，也并不該是持著蟒龍鞭，而是因為擅長用拳，閑時虛握，已習慣。而這細節，被九幽一一看在眼中，便畫進了畫中。

他讓這人間，萬世供奉的神像，呈現的是最為自然、自在的姿態，也是在他眼中，最的姿態。

蕭憐繞過神像，進森羅萬象殿，與往日一樣，跪坐在神像前。

他若是真的回了那高高的天上，為何至今連個夢也沒有？

他若是在雲端看著，守著，為何不給半點提示？

這一個月，在他的神像腳下哭過、鬧過，哭到昏死過去，鬧到砸了他的香爐，掀了他的供桌，甚至爬上去在他臉上畫過王八，可無論怎麽折騰，都換不來他半點神跡，半分天譴，什麽都沒有！

難道會錯了意？

難道他真的已經與巨龍一道，化了灰？

不信。

蕭憐從腰間掏出一封信，對著神像，像是老夫老妻聊天一般，“這封信呢，是晴空送來的，信上說，海國現在，一切大定，與雲上還有珩兒三人，兄妹齊心，與蘇破天最終達協議，陸地以上，族稱王，海面以下，鮫人為皇，三個月後，珩兒會登基，為名正言順的新的海皇。”

將信放進香爐，看著它慢慢燃盡，“敖薇公主心懷仁慈，手足一場，希尋得敖天的骨灰。所以雲上便找人隨便在葬崗上抓了一把，封壇中，給公主送了過去，算是全一個心願。”

燒完了信，又重新跪坐在團上，“如今的聖朝，四帝歸一，棠棠待到及笄，便可登基為皇。每日跟著紫龍、司命，還有幾位聖尊，勤加學習如何打理聖朝日常，已經有模有樣。紫龍雖然冷，卻是忠誠，司命雖然，卻是勇猛，有他們兩個在，我一點都不擔心。”

“現在唯一令人擔心的，便是東煌，憫生雖失了敖天這個靠山，可聖朝的實力也已虧空，若是此時東煌突然發難，西陸必定不保，所以我已經修書一封，向蘇破天借了一支軍，鎮守聖朝，可保棠棠百年安穩。”

詭地笑了笑，“你一定要問，蘇破天憑什麽借兵給我。因為啊，很快我就是他尊敬的丈母娘了。”

指尖夾著一小枝綠的草葉，是從晴空的信中掉落出來的。

“貓薄荷，雖然信中只字未提，但我猜，這丫頭又是在打啞謎，在跟我炫耀自己已經將那只大貓輕而易舉的收服了，以後你不用再擔心有人惦記我了。”

擡頭仰著神像的雙眼，雖是笑，可兩行清淚卻潸然而下，“這裏的一切，都不再需要我了，楚郎，你何時來接我？我好想你。”

蕭憐癡癡地跪坐在神像下，許久許久，看著那長長的一炷香燃盡，一切如常。

終于，日將盡時，才頹然起，披著雪白的銀發，轉離去。

將要步出神殿的瞬間，忽然驀地回頭，想起神像背後，還有一條道。

他第一次迫不及待地將訂下那日，兩人就是從那條數百年無人涉足的道中離開的。

蕭憐心來，躍上神壇，撕下神像背後的幕布，手輕推，那道低矮的木門便打開了。

深吸一息，一只腳邁了進去。

臨走之時，如勝楚當年一樣，回勝楚的神像一眼，也是赫然一驚！

一直都知道森羅萬象殿的神像是有前後兩副面孔，卻從來沒有心認真看過。

正面的那一尊，若是冷漠無，不染七六。

那麽背面的這一尊，便是浸了紅塵九罪，生殺予奪恨離合貪，無一不刻在了那副容上。

如果前面那一尊，空有一張勝楚的臉，那麽後面這一尊，就是活生生的勝楚！

此時，這尊神像上，那雙眼睛，仿佛正溫地俯視著，又似是在嫌笨，害他等了這麽久。

“原來你在這兒！”蕭憐咬著狠狠道，彎腰從神壇上拾了一把香，舉向神像，“點了它！”

嗖地！

一把香，迫不及待的燃起尺許高的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