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窈估著時辰,瞭然道:「是要過城門了。」
話音剛落,只聽車外傳來六安刻意低的聲音:「公主,長公子邊的僕役求見。」
蕭窈怔了下,挑開窗簾,認出等候在路旁的人正是常伺候在崔循側的松風。
他呈上黑漆描金的木匣,恭敬道:「長公子吩咐小人在此等候,將此給公主,另祝公主一路平安順遂。」
蕭窈這才想起,自己先前提過想要衛氏經注。
但那時全然是侷促之下沒話找話,說完也就忘了,自己都沒想起來要再向崔循討要此。卻不想他竟真記著,專程令人送來。
「這樣……」親手接過木匣,偏了偏頭,「代我謝過你家長公子。」
松風恭敬應下。
說話間,侍從已經向城門的守軍出示過令牌。蕭窈放下竹簾,示意前行。
原本嘰嘰喳喳不停的車廂中倒是安靜下來。
翠微無聲嘆了口氣,什麼都沒說,看向蕭窈的目既無奈、又縱容。青禾卻是滿眼好奇,看著膝上這緻非常的木匣,就差催快些打開了。
蕭窈無奈瞥了一眼:「只是一冊書罷了。」
說著隨手打開,隨即愣住。
藏藍的書冊上,躺著一枝桂花,淡黃的細小花瓣開得正好。隨著木匣打開,有淡淡的桂花香氣溢出,逐漸在車廂中蔓延開來。
青禾「咦」了聲,看一眼桂花,再看一眼蕭窈。
蕭窈也難掩驚訝。
這些年其實陸續收過不人送的花,一隻手數不過來那種,卻唯獨沒有想過,崔循竟也會折了花枝送。
……有種鐵樹開花的微妙之。
輕輕拈起花枝,看了片刻,這才又看向那木匣。
匣底的錦布上,除卻一冊頗有年頭的山海經注、幾片散落的桂花,再無其他。
崔循這樣的人,果然不會提筆寫信。
像這樣放一枝花進來,晦地表明心意,恐怕已經算是難為他了。
見角微微翹起,青禾徹底沒了顧忌,打趣道:「這桂花與公主喜歡的裳很是相稱。」
青禾口中所說的裳,正是蕭窈昨日見崔循時上穿的那件。
想起昨日午後種種,了臉頰,將花枝扔回匣中,咳了聲:「我要休息了。」
第058章
宣帝膝下雖兒眾多, 但中宮嫡出只蕭斐這麼一個兒,自是將視作掌上明珠一般寵。
諸事聽之任之,還挑細選羨為的封地。
羨與建鄴相距不算太遠, 景極佳, 是一片富饒的膏之地。更重要的是, 駐守當地的刺史盧樵曾裴氏恩惠,絕不會為難蕭斐, 甚至會為大開方便之門。
昔年蕭斐的出格之舉備詬病, 史們呈上的奏疏中痛心疾首, 條分縷析歷數的惡行。也有不老資歷的士族看不過眼, 明里暗裡向宣帝提過, 希他能約束這個兒。
但宣帝充耳不聞。
他那時已經上了年紀, 不濟, 知曉自己無力回天, 在朝局上爭不過那些綿延數百年、基深厚的世家們。便只想護著這個最為心的兒,能夠稱心如意。
時過經年, 宣帝薨逝十餘年,那些曾經沸沸揚揚的爭論早已了過眼雲煙。
重帝與羨長公主有來往,對這位妹妹的言行舉止一直也算不上認同。可到如今,他再三思慮蕭窈的婚事時,竟理解了宣帝昔年所思所想。
適逢蕭窈做客羨, 寫了封親筆書信, 令人一併送去。
蕭窈對此並不知。自年初一別,再未見過長公主, 而今時隔數年再來羨, 滿心雀躍,只顧著高興。
大快朵頤, 一道用過晡食後,同去湯泉別院賞景。
「這是年節那會兒我從謝氏討來的酒,只剩這麼一壇了。」
蕭斐披著順的浴,襟半敞,懶懶散散。執著青玉盞,打量著蕭窈被熱汽熏得白裡紅的臉頰,似笑非笑道,「原想著你帶些過來的,只是想了想,怕是不妥。」
蕭窈趴在池邊,飲酒後的腦子有些遲鈍,待到想明白這話的意思,乾地笑了聲:「……是不大方便。」
其實若開口,謝昭應當會給幾分薄面,要幾壇酒並不難。只是兩人現在的關係不尷不尬的,還是多一事不如一事。
蕭斐輕笑了聲:「年節那會兒,我就看出來崔循待你不同。只是並沒想到,他那樣一個人,竟會半點不避諱……」
雖長居羨,但並不閉目塞聽,桓氏之事發生沒多久就已經得知,既詫異又好奇。而今見著蕭窈,總算得了機會,打趣道:「窈窈給他灌了什麼迷魂湯?」
蕭窈含著酒,起初支支吾吾並不肯提,被蕭斐換著花樣哄了幾句,終於還是大略提了風荷宴那夜的事。
有些話是無法向重帝傾訴的。
母親、長姐都已不在,邊再無旁的長輩。青禾不經事,翠微謹小慎微,這件事從頭到尾幾乎全是蕭窈自己拿主意。
並未有過懼意,只是偶爾會到茫然。
而今提及此事,也是想聽聽姑母的看法。
蕭斐原以為會聽一段年懷、風花雪月的故事,還專程添了盞酒,只是聽著聽著,臉上的笑意漸漸淡了下來,一滴酒也沒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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