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王心中原就有此揣測,並不驚訝,冷冷打斷了他的講述:「我不關心晏游如何作此事。你只需告訴我,如何晏游債償。」
蕭巍已死。
江夏王為這個兒子短暫傷心過,但冷靜下來,更為在乎的還是如何找回面,如何破局。
他彈過劍,錚然作響:「令天師道信眾集結湘州。我倒要看看,晏游能有多大本事,又能招架多久。」
江夏王不是個沉得住氣的人,到如今,為數不多的耐已經消耗得不剩多。
若要強行勸說,只會招致責罰。
江舟來時已有預想,垂首道:「小人有一計,可為王爺除去心頭大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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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州是疫病頻發的重災區。
晏游雖對軍中事務駕輕就,但這種格外麻煩的庶務,於他而言還是棘手。若非有管越溪等人協助,只怕早就焦頭爛額。
管越溪自從來了湘州,就沒休沐過。
好不容易理清章程,想著冬去春來,湘州百姓的日子都能好過些。結果又趕上疫病蔓延,天師道死灰復燃,象四起。
更恨不得將自己掰兩半,日夜不歇才好。
建鄴的書信傳來時,晏游才親自帶人清掃過一眾叛賊,風塵僕僕連夜歸來,上猶帶揮之不去的腥氣。
管越溪正灌著濃茶提神,將信予他,議了大半日事務的嗓子有些啞:「公主所言有理。我這幾日原也在思忖,此事像是衝著湘州而來,須得更加小心才是……」
晏游抹了把臉,並未出聲,只安靜看信。
管越溪覷著他的反應,話音一頓,轉而問道:「此番出去,可是有何不順之事?」
晏游搖頭。
信眾或可仗著人多勢眾劫掠一,但遠遠沒法同陳恩在時的陣勢相提並論,真撞上披堅執銳的將士,大都沒什麼反抗的餘地。
更別提還是他親自領兵。
管越溪明了,深深嘆了口氣:「將軍是心有不忍。」
因為那些信眾,大都算不得窮兇極惡之輩,也不似軍中這般大都是青壯年,其中不乏老弱婦孺。
若是生逢盛世,誰也不會走上這樣的路。
於他們而言,天師道是唯一能攥住的藉,便難免走火魔。
別說晏游,就連管越溪這個坐於廨,無需直面鮮的人,每每看到軍公文也覺心有不忍。
若是正兒八經的戰場上,兩軍對壘,各為其主也就罷了,可那些原本都是尋常百姓。
年前為著寒災事宜,他與晏游曾到治下各查驗。
明明寒迫,卻還有百姓誠惶誠恐謝恩,說是能得這碗賑災的稀粥,便能多活幾日。
熬出冬日便好了。
時至今日,管越溪仍清楚記得那瘦骨嶙峋的老人說這話時的模樣,令他片刻不敢鬆懈。
管越溪沉默良久,勸道:「將軍修整幾日,若有什麼事,令石生他們去也好。」
晏游折起那封蕭窈親筆所寫的書信,緩緩吐了口鬱氣,又打起神:「池嶺那邊,我須得親自帶人過去一趟。今夜回來時得了消息,魏三在花溪現,他本就是當年陳恩的心腹,興許有所圖謀……」
管越溪一看他這模樣,便知是已經拿定主意,只得讓步道:「待到從池嶺回來,總該歇上兩日。」
晏游頷首道:「好。」
池嶺距此不算太遠,快馬加鞭,半日即至。
此冬日災格外嚴重些,管越溪曾陪同晏游去過兩回,那位令他記憶猶新的李叟便是此的里長。
剛開春那會兒,老里長的孫子帶村中採摘的藥材、山菇進城來賣,還特地送了些到府衙門房。
是些明事理的人。
管越溪心中先為主,對於晏游此行並沒過多擔憂,以致得知他重傷的消息時,直愣愣摔了手中的茶碗。
茶水四濺,書案上一片狼藉,才寫好的書信墨跡暈染開來。
石生忙上前幫著收拾,低聲道:「將軍昏迷前有吩咐,請您周全此事。」
管越溪回過神,垂首收拾過書案,也終於定下心神:「我明白。」
晏游重傷的消息必得下,一旦傳出,必會使得人心浮,境況保不準會一發不可收拾。
卻也不能不知會建鄴。
畢竟若有萬一,總不能毫無準備。
他重新鋪紙,心中斟酌著措辭,向石生道:「池嶺究竟是何境況?晏將軍為何會傷?」
「此事實在怨不得將軍。」石生下意識辯解了句,憤憤不平道,「將軍去時,料到池嶺附近會有埋伏,也備了應對之策,戰後擒獲魏三……」
只是誰也沒料到,捅晏游一刀的,不是魏三這個賊首,甚至不是哪個強壯的叛賊。
而是依舊瘦骨嶙峋,曾經真意切向晏游再三道謝的老里長。
揣著刀的人姿勢是會有不同,但那時天已晚,老人形佝僂,深一腳淺一腳地上前送新烙出來的餅。
晏游有片刻放鬆,遲鈍了些。
便這麼著了道。
管越溪攥著拳,指甲幾乎已經要嵌中,開口時聲音微微發:「他為何要……」
「他那孫兒染了疫病。」石生咬牙道,「得魏三允諾,若辦此事,給他一紙符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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