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姜說：“睡了一下午呢，怎麼能困。”

展懷遷問：“那你在弄什麼東西？”

“翻花繩，我吵到你了嗎。”

“不是，我只是對氣息和靜比常人敏銳些。”展懷遷道，“此外……有件事。”

“哎，聽著不像好事。”

“父親命我帶你去游春，我怕他看出我們有什麼古怪，因此就答應了，本該先和你商量才是。”

展懷遷不得已撒了謊，他真心想帶七姜出門游玩，可晚飯時才說好的話，不能出爾反爾，唯有順水推舟，賴在父親上。

七姜想了想，應道：“不如全家一起去踏春，我看玉的病，總悶在屋子里也不會好的，該出去氣，何況如今是自由了。”

“好、好……”

“不過我說的全家，是指兄弟姐妹們。”

展懷遷笑了：“這是自然，我也請不老太太和嬸母。”

話音剛落，便見七姜起跳下床，腳走到窗邊，推窗看夜空。

展懷遷撐起腦袋，月下，下層層衫，只穿著寢的姑娘，瘦得人心疼。

“瞧著明天天氣不壞。”七姜跑回來，鉆進被窩歡喜地說，“能出門我就高興，你放心，往后大老爺吩咐這些事，不用和我商量。”

展懷遷道：“我要先去兵部告假，不是明天就能出門。”

七姜有些失落：“是呢，我怎麼忘了。”

展懷遷不忍心，便道：“倘若我早些回來，我們……可以帶著玉頌和懷逸，去聽一場書。”

七姜來了勁頭：“好好，我等你回來。”

雖然不是習武之人，可屋子里很安靜，于是七姜也聽見了矮幾那頭輕輕的嘆息。

側過臉，只約能看見廓。

知道，展懷遷對是真好，認識以來，縱然有爭吵，可事事順著依著，就算被罵了，也不會怒惱火，哥哥和爹，都不能如此耐心對待嫂嫂和娘。

可是，七姜不敢把這份好當福氣，怕轉就沒有了，不被喜歡，也就不會被討厭。

“展懷遷。”

“嗯？”

“謝謝你……”

第104章 他眼底一笑，心口一

那一聲謝謝后，屋再無靜，云七姜的花繩也不翻了，過片刻，睡著了。

展懷遷不出手，然而指尖的，是冰涼的矮幾桌，亦是他們之間的高墻。

弱冠那一年，他決心從軍，沒多久，西南便起了沖突。

出征在即，到惜園辭別母親，進門前想好了，倘若母親不舍，要挽留他不赴險境，他就留下不走，不愿娘親傷心。

然而比起父親，母親更為灑，只含笑說一句：“保重子，早早歸來便是。”

彼時初秋，楓葉微紅，滿園橘樹梨樹皆是碩果累累，小丫鬟摘了一筐青橘來，母子倆坐在亭中，母親玩笑著剝了橘給他吃。

那濃郁芬芳的酸，至今想起來，還能展懷遷眉頭鎖，徹的，不摻一甜的酸，母親卻甘之如飴。

說：“這幾棵樹，是你舅舅南下帶來給我，最是甘甜清，養了兩三年才結果。雖是南橘北枳，然種橘得枳，便安心食枳，他年得橘，又多食橘之趣，人生一世，當及時行樂。你愿從軍，便金戈鐵馬去殺一場，娘不愿人困著，自然也不會困著我兒。”

轉眼到了今日，展懷遷也有了不愿困住的人，他想留七姜在邊，但舍不得余生都不再快活。

“便是兩年，也足夠了……”

展懷遷閉上眼，心口竟是一陣鈍痛，相識的日子那麼短，也會有深如此嗎？

是啊，他究竟喜歡云七姜什麼？

一夜靜謐，隔日天晴，萬里無云，上午就有人傳話到秀景苑，說二公子若得閑，要帶妹妹一道去聽書。

四夫人這幾天神萎靡，管也懶得管，反倒是玉聽了，將妹妹來跟前說：“待姐姐好了，滿京城的茶樓咱們都去得，眼下還是留下陪我，二哥哥和嫂嫂難得出門一回，不論是聽書去，還是游春去，咱們都別跟著。”

玉頌連連點頭，眉眼彎彎地說：“姐姐放心，我心里明白著呢。”

且說展懷遷今日回兵部告假，本不是什麼難事，奈何打算回府時，一樁事牽絆了，待他匆匆趕到家中，早已過了午飯的時辰，觀瀾閣里一片靜悄悄。

“二哥兒，您回來了。”屋檐下打瞌睡的小丫鬟，醒來上前道，“夫人出門去了。”

展懷遷問：“出門？”

他心里想著，說好的，讓七姜等他回來，帶去聽書。

小丫鬟卻遞給他一張紙條，還帶著幾分困倦說：“夫人不知怎麼的，今天一直坐在那兒，后來就帶著嬤嬤們出門去，嬤嬤說，您要是回來，請您照著這里找去，夫人在那兒聽書呢。”

“好……”展懷遷接過紙條，是張嬤嬤的字跡，他記下茶館的名字，立時進門換了裳，外頭丫鬟們還沒回過神，哥兒就一陣風似的走了。

暮春好時節，踏春游玩的多，茶館聽書的，七姜來到時，還有寬敞的雅間能坐，底下大堂坐了四五，不那麼吵得人耳朵疼，倒也安逸。

“嬤嬤，公子會來嗎？”

“一定會來。”

“那為什麼不等公子到家，咱們再一起出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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