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們退去,玉起又端了一盞燭臺放在桌上,再去喝了幾口茶,便回到書桌前,繼續翻看賬目。
雖說太師府大宗的房產田地等等,都不在母親手里,可偌大的宅子,主子家仆上百口人,一并親戚族人,一年到頭的花銷往來,也絕不是一件小事。
但母親持家十多年,外人瞧著是多了不得的事,實則家中人口,說不好聽的,連個與爭吵的人都沒有,只要上頭哄著老太太心滿意足,下面就是死了人,一張草席裹了拖去葬崗,誰敢對說個不字。
人命尚且如此,何況這賬目,所謂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母親當家十余年,不知貪下府里多真金白銀,可還不知足。
若說為兒為,總算還是個面的借口,偏偏不是,從沒想過孩子們是否過得好,只想,孩子們能否讓過得好。
玉隨手翻翻,就能察覺賬目的混,到了不知該從哪里下刀子,不得狠下心將一群人全都攆走,可這必定會引起風波,太師府了京城的笑話。
“黃豆一斤,八錢銀子,你這是吃的金豆子?”賬目越看越離譜,玉氣得合上了賬本。
文儀軒很寬敞,最大的這間屋子,被定為議事廳和賬房,往后會在這里過問家中所有的事,不論如何,終于有事做了。
今日搬得匆忙,這屋子里到還空落落的,玉起端了燭臺,緩緩走過每一個角落。
不經意回眸,看向堆積著賬本的書桌,仿佛能看見自己的影,孤零零地坐在那兒。
“就這麼過一輩子吧。”玉吹滅了手里的蠟燭,走來將所有的燈火都熄滅,把自己深深地藏進黑暗里。
閉上眼,緩緩呼吸后,便睜眼要離開。
卻見明月高懸,皎潔月自窗欞傾瀉而下,將屋子里照得半亮。
玉恍了恍神,回眸四看,原來不點蠟燭,這屋子里,也并不是漆黑一片的。
推門而出,站在屋檐下向夜空,月沁了眼淚,從面上落下了夜明珠。
“好好活著……”玉含淚帶笑,“我要好好活著。”
之后兩天,春雨綿綿,只是這雨水不似秋雨凄涼,每一場都帶著溫暖的氣,一場場雨之后,出云端的日頭,愈發濃艷猛烈,園中百花肆意綻放,迎來盛夏前最后的荼蘼。
秀景苑斷糧米一事,老太太不過問,大老爺也不過問,四夫人和一眾下人足足了三天,到這一晚,大廚房送飯菜來,丫鬟們一面擺飯等著伺候主子,一面地盼著能趕放他們去吃飯,都得頭昏腦漲了。
“清姑娘……”
“清姑娘來了?”
四夫人抬起頭,便見上清進門,后跟著幾個丫鬟,們放下食盒,取出幾碗湯羹。
“姑祖母說,您了好幾天,先進些湯羹米粥,好克化。”上清說道,“姑祖母還說,原本是要替您出面的,可想著……”
回眸看了眼,四夫人一揮手,命人都退下。
丫鬟們一個比一個走得快,們屋子里可不夠藏三天口糧的,都快死了。
上清這才道:“登高方能跌重,老太太說您委屈幾日,換一場捧殺,將來當家做主的還是您,千萬忍一忍。”
四夫人心里明鏡似的,老太太養著這丫頭,無非是要讓上家蠶食了展家的家產,雖說展懷遷有了云七姜,可云七姜又不是不能死,那丫頭一旦死了,太師府夫人的位置就又空出來。
不過,這上清也十八了,兩年再無靜,只剩下被人挑的份。
“嬸嬸,您千萬保重。”上清欠道,“聽說大伯父已經找到大哥哥了,過幾日一定能回來,您就不必擔心了。”
四夫人雖說沒活活三天,但屋子里那些點心也是不管事的,活了一輩子,幾時過這樣的苦,這會兒縱然心里有氣,上也沒力氣多說什麼。
如此,上清代完了老太太的話,便帶著人走了,偏不巧,遇見從文儀軒回去的云七姜,定了定心,抬起頭迎上來。
文儀軒雖好,但離觀瀾閣稍遠些,七姜每次往返,都會路過大院和四房,這會子撞見云七姜,算算也兩三天沒見了,太師府果然大,只要相安無事,幾乎可以當另一方是不存在的。
“二嫂嫂。”上清欠道,“是傳晚飯的時候了,您還沒用嗎?”
“不客氣。”七姜淡淡地回了三個字,徑直走開了。
映春跟在后面,地回頭看清姑娘,離得遠了,才忍不住說:“夫人,您這樣人前人后不給清姑娘臉面,真不怕把急了嗎,萬一做出些什麼,如何了得?”
七姜很是不屑:“我只是不和說話罷了,想把我怎麼樣,殺了我嗎?映春,為什麼非得我哄著,讓高興,而不是心平氣和些,尊重別人不想和說話的權力?”
第160章 姜兒,對不住了
“可是……”映春常常覺得自己,聽不懂夫人在說什麼,也不知道該怎麼問,只能夫人說什麼就是什麼,再不提起了。
回到觀瀾閣,張嬤嬤高興地說:“今兒還沒人來傳話呢,估著二公子能回來。”
七姜心頭一喜,但不敢在臉上,只是借口:“我還不,晚些吃飯吧。”
張嬤嬤知道,小娘子是想等相公回來一起吃,自然不催促,命廚房隨時待命,捧了幾塊料子來,請七姜挑一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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