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萬一呢?
萬一,對你這份,真是至死不渝呢?
萬一沒能嫁給你,不管嫁給誰,都是所嫁非人,郁結在心,早早死了呢?
或者,一時想不開,眼看下了旨意,嫁你無,不等郁結死,自己先抹了脖子呢?
你就……”
“與我何干!”文誠脖子上的青筋高高暴起,這一聲與我何干,慘厲而悲傷。
“與你何干啊。”李桑拖著尾音,眼角余斜著文誠腳邊。
一滴一滴的鮮,正從文誠用力攥到微微發抖的手上,滴到地面的青石上。
李桑突然探,抓住文誠的手,另一只手彈在文誠肘部麻骨上,文誠的手不由自主的松開,滿手鮮里,浸著一段枯枝。
李桑嘆了口氣,從文誠手心里,撥出那段枯枝,用手指細細按了一遍手心,確定沒有碎木屑留在里了,手向文誠,“有帕子沒有?給我。”
文誠臉青灰,指了指被李桑揪著的那只袖筒,李桑從袖筒里出帕子,抖開,帕子雪白,也足夠大。
李桑三下兩下,用帕子包扎好文誠的手,在帕子上蹭了蹭手指上的,再次嘆了口氣。
“這樹枝什麼抓在手里的?想不起來了吧?你這心思,都用到哪兒去了?
一進園子,看到公主不高興,你就慌了了是吧?
你看看這,嘖,我不過說了幾句話,你就心疼這樣,這手扎這樣,沒覺得疼是吧?
當然覺不到了,你的心更疼。
幸虧你手無縛之力,要是個勁兒大的,你這手,得扎明窟窿了。
扎這樣,你都沒覺到,你說說你那心,得扎什麼樣兒了?好幾道明窟窿了吧?
不過就是公主今天不大高興,我說了幾句話而已。
那要是公主真死了,你還能活著不?”
“你能不能,別再說了。”文誠臉慘白,踉蹌兩步,靠到柱子上。
“公主哪兒不好了?太天真了?
是公主啊,又有那麼倆把捧在手心里的哥哥,天真點兒怎麼啦?人家天真得起!
再說,天真歸天真,該懂的道理都懂,真懂!
再說啦,兩口子,有一個人聰明就行了,兩個人都聰明,也不見得好,你說是不是?”
李桑推著文誠坐下,左右看了一圈,倒了杯茶給他。
文誠搖著頭,沒接茶。
李桑收手回來,自己喝了一口,坐到文誠旁邊。
“很早以前,大爺就說過,寧和要是跟我在一起,世子這邊,就過于勢重。
那時候,寧和還小,大爺覺得,要是寧和能嫁進永平侯府……后來,沈明書脾氣子都不好,大爺就再沒提過,開始往別留心。”文誠聲音凝苦楚。
李桑抿著茶,看著文誠又攥起來的雙手。
“我覺得,王爺很明理,不是那種執拗不可說服的人。
現在,只有公主那一邊在努力,甚至不能確定你對這份心,到底如何。
你家世子,可是以為你很厭煩寧和的!
你這邊再努力一下,我覺得這不是難事。”李桑從文誠攥的手,看向文誠蒼白的臉。
“我不是文家人。”文誠沉默良久,看向李桑道。
李桑點頭,表示知道他的來歷。
“我無父無母,不知來歷,被人放到文家祠堂門口,是三叔祖把我抱了回去。
當時十一嬸正帶著六姐兒,六姐兒五個月,十一嬸就把我抱回去,一邊喂六姐兒,一邊喂我,偶爾水不足,寧著六姐兒,也不讓我著。
后來,我習字念書,跟三叔祖家幾個小孫子一樣,他們吃什麼,我吃什麼,他們穿什麼,我穿什麼,他們有的,我都有。
后來,我了文氏族譜,后來,和致和一起,到了世子爺邊。”
文誠的話頓住,垂著頭,好一會兒,才接著道:
“那時候的文家,風雨飄搖。現在的文家,和我差不多年紀的年青一代,漸漸長大,都在軍中,可他們還沒長大到撐起文家。
文家還要靠著世子,還有大爺,先站穩不倒,然后,自己站起來,重新立穩腳跟。
文家把我和致和送到世子邊,是為了幫著世子立起來,更是為了靠住世子,讓文家立起來。
致和拿命護衛世子,我用盡心,替世子打理他擔下的政務,以及,替文家子弟,打理一切能打理的事務。
駙馬一向是閑職,只能清貴。
我要是和寧和在一起,就得丟開這一切,做一個清貴清閑的駙馬都尉。
那就是拋開了文家,拋開還沒有立起來的文家。”
李桑往后靠在欄桿上,嘆了口氣,“唉,又快要打仗了。”
“是,齊梁之戰,已經迫在眉睫,這一戰,是文家的機遇所在。
一旦戰起,我和致和就要跟在世子邊,統總調度,為了國,也是為了家。”文誠直視著李桑,“我有選擇的余地嗎?我要選擇嗎?不用選擇是不是?”
李桑嘆了口氣。
“寧和應該嫁一個世家子弟,人才出眾,家世顯赫,家業厚,父兄顯貴,族中人才輩出。
他和寧和一起,詩作畫,品茶聞香,他可以花上半個月一個月,給寧和畫上元節的斗蓬上的花樣兒,可以養幾十上百的繡娘,給寧和繡服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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