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樓不遠， 一刻鐘的車程。

夏暁與周斯年二人雖互不流， 卻也相安無事。小胖子安靜地窩在人家懷裏吃點心， 夏暁則在琢磨著什麽時候將簫還給周斯年合適。畢竟關系雖然斷了， 人家兄長的卻是要還的。

周斯年捕捉到夏暁時不時遞過來的視線，只當不滿自家侄兒賴著他不要抱，有些好笑之餘，心卻舒暢了起來。

鄉樓不愧名樓，馬車到樓角下時，裏頭客滿盈室。

包廂， 更是吃的。

侍墨進去找了掌櫃， 店家知是定國公府的人很快給騰出一間來。

如此便要下車，夏暁走到周斯年跟前想將小歡歡接過來抱。這一路賴在別人懷裏的小孩兒也吃夠了茶點， 著大眼兒困了。看見了夏暁， 這才曉得要親人。

見夏暁要抱他， 乖巧地就了手。

周斯年長到如此年歲， 從沒抱過孩子。耐著子抱了歡歡一路，見夏暁要抱走便順勢松開。上裳被孩子賴得起了有些， 潔的世子爺皺著眉頭， 慢條斯理地整理起來。他是直至每一都整理妥當後才掀了簾下去。

因著阿大阿二在， 夏暁也用不著他幫扶。世子爺下了車便立在一旁， 看著阿大扶著夏暁的胳膊， 護一大一小兩人下馬車。

鄉樓外人一見馬車上下來了一對相貌出衆的男， 那子手中還抱著個胖墩墩的漂亮孩子。男子如青竹清雅難見， 子顧盼生輝面若桃花。這麽站在一， 當真宛若畫一般。

可惜被嘆的夏暁，卻無心知曉什麽畫不畫的事兒。

極快地瞥了一圈，見這鄉樓連一樓坐的客人都是富貴打扮，免不了心虛二樓的包廂，帶的那點子銀兩付不付得起。

不過世子爺已經上樓了，也只好跟著上。

包廂在走道的南面，布置得十分雅致。帶路的夥計送幾人進屋後便要退，夏暁順手攔了下來。悄悄問了夥計，鄉樓類似這類雅間通常要花費多，那夥計擡起一只手，比了個數。

夏暁想了下，勉強夠。

可等坐下後，又覺得還是回去再取點為好。要節儉的話，明日再開始也無妨，沒必要非計較這一回。而且，既然回去取東西，也可順便將那簫一起帶過來。今日一并還了，也省得往後勾勾纏纏。

這般想著，便囑咐了阿大趕回去。

阿大也是知曉主子就是因著那簫才世子爺鬧了今日的這番局面。一聽回去拿那東西，當下就提了一千個心。夏暁修的時候也曾看到，于是跟夏暁保證了，簫帶過來時必定完好無損。

鄉樓的菜品夏暁也不，不想心，就點菜的差事全權予周斯年。

世子爺往日跟夏暁一起用膳不在數，自也知曉這姑娘好養活歸好養活，吃食上偏好還是有些的。不過介于他數日來心不勝明朗，所以，由他點的菜單裏，沒有一道是夏暁偏的。

夏暁：“……”

算了，反正不挑，就這麽著吧！

鄉樓的上菜速度也是慢的，菜品一道道上，差不多耗了半個時辰。夏暁才剛筷子，一旁吃了點前菜便困覺了的歡歡，小手小腳蜷著，小草堆似得歪在夏暁邊可憐兮兮地說要回家。

這小娃平時不哭，見紅眼睛的時候，看著就特別惹人心疼。

夏暁今日原就是帶他出來玩的，若不是意外到周斯年，兩人早就歸家了。

這般想著也心疼小不點，咽了裏的菜，夏暁只好依依不舍地看了眼桌上的菜。放了筷子將小胖團子抱懷裏拍拍背，要將他哄睡了。

世子爺還從見夏暁這般溫過，瞥了幾眼小不點，心倒是有幾番複雜。

“這是你家中誰的孩子？”

一人用飯也無趣，世子爺吃了幾口便擱置了筷子，視線落到了小歡歡的上。看著看著，他忍不住覺得，若是他的孩子，定會更漂亮。

小胖團子怕是真累了，才拍一小會兒就睡著了。

現如今是十月天已漸漸轉涼，夏暁早上要帶孩子出門時候，娘代過，小孩子最容易涼一定仔細著。夏暁今日穿的方便行的裝，也沒外裳可以給孩子蓋。還是世子爺了他的外裳給夏暁。

夏暁接過來時還詫異，沒想到這人居然不用說也看得出想什麽。

安頓好了小不點，夏暁才低了嗓音回答：“這是我姐姐家的。”

周斯年往日不曾了解過夏暁家中狀況，不曉得是哪個姐姐家的。聞言也只有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早前夏暁剛進府，姜嬤嬤要跟他說的家中狀況，但世子爺彼時覺得沒必要直姜嬤嬤打住。現如今他有了點興趣，卻又不合適問。想到這兒，清雋的眉眼微微蹙了起來。世子爺覺有些怪異，好似有種早知如此的錯覺。

夏暁不知他所想，眨了眨眼又坐回餐桌邊。

周斯年也才吃了一點，夏暁坐下了他跟著也坐下了。在主宅接連‘食不言寢不語’了許久，世子爺發覺，吃飯若是熱鬧些反而更有食。

夏暁無語，這人好似就跟搶吃的。桌上那麽多菜，怎麽往哪兒下筷子，對方就跟著下。想著左右也沒有特別喜歡的，夏暁秉持著就近原則，從自個兒跟前的肚到周斯年面前的八寶。

很快，阿大帶著東西過來。

為了不路上壞了才修好的簫，阿大還特意找了個細長的盒子將東西細細裝了好。夏暁慨：這護衛，總算做了件滿意的事。

飯過一巡，夏暁喝著茶水解膩。

當他將盒子遞到周斯年跟前，世子爺乍一看，還當是份禮吃了一驚。等打開來，發覺是他兄長送的那簫後，他面上難得的輕松之瞬間收斂了幹淨。

狹長的眸子一瞬間變黑沉沉的。

侍劍侍墨見狀，瞬間繃了臉：這夏姑娘，怎麽總是在氣氛融洽的時刻，做些不當的舉啊！

周斯年確實不太高興。

有時候人看到某件東西，它所附帶的某些不愉快的緒也會隨之被帶出來。修長的手指撚了起來，世子爺仔細打量著簫。斷裂被用心地修繕過了，若不仔細看不太看得出來。

周斯年其實也知曉簫本木質太差，若不然他不會一直裝在盒子裏。可若是壞在自己手裏還好，壞在了旁人，那就格外令他介意。

“誰修的？”

夏暁將東西還了，心中的愧疚也減輕了些。

約莫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繩，夏暁見周斯年將簫拿出來，子連忙離得遠些。就怕再不小心壞了，惹不起：“是我。但是這種材質的，能修一次修不了第二次，它經不住。”

周斯年似沒聽見說，淡淡道：“修的不錯。”

頭一回從他裏聽到誇獎，夏暁并不覺得高興。周斯年發了怒便可隨意理，到夏暁清晰的明白地位的差距。

不過，做錯事，該道歉。

既然周斯年接了這簫，那的彌補也算起了作用。如此，夏暁覺得還欠他一個道歉：“雖然在這時道歉有些晚了。”那天事出突然，慌了神一時忘了，“今天趁著簫還你，我在此補上我的歉意。”

周斯年一愣，擡眼看。

“周公子，因我一時輕狂，不知輕重地弄壞此，我心中一直很愧疚。如今盡力修複，還請你多原諒。”夏暁第一次說話這般客氣，周斯年目沉沉的。兀自說完道歉之言，轉抱起榻上睡得很香的小團子就要告辭：“如此，我也該告辭了。”

往後約莫不再集，夏暁也想給眼前這人留下個好印象：“往日多謝你照顧，也請你多保重。”

說罷，抱著小團子便轉出了雅間。

這般做派，是徹底斷了聯系的意思。

世子爺靜靜看著離去的背影，將簫重新裝回了盒中。

清涼的聲音淡如水，他道：“回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