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勵謙以前從未和孩子談論過這個話題，但也沒有刻意避諱，他攬著子期的肩膀去了外面。

然后才告訴：“爸爸遇到喜歡的人，想要和一起生活，子期會不會祝福爸爸？”

姚子期一時只覺得心很復雜，很爸爸，是想祝福他的，但是只要一想到以后爸爸和另外一個人有了新的家庭，那就了一個外人。

訥訥地點著頭，說：“祝福你，爸爸。爸爸結婚的時候，會邀請我嗎？”

姚勵謙笑起來，“結婚的事還不急，等到那一天，肯定會邀請你的。”

門沒有關嚴，父倆的對話被朱雨虹聽得清清楚楚。

睜著眼睛躺在病床上，渾無力，這會兒神很差，連自己坐起來都辦不到。

還能有什麼本事，從別的人手里把姚勵謙搶回來？

開始恨自己的無能，也能姚勵謙的無，還沒死，他就等不及要結第二次婚了。

早前他還有耐，到陪看病，可是一個月前他不再來管，讓他姐姐姐夫來了一趟。

朱雨虹心里很清楚，姚勵珍一直看不上，好著的時候看不上，現在快要病死了，表面裝得再心疼你，也難掩心頭的慶幸——慶幸就要死了，慶幸弟弟找了個比好的人。

聽說那個人年輕漂亮，出生書香世家，方方面面都比好千倍萬倍，那才是配得上姚勵謙的人。

可是朱雨虹不甘心！

憑什麼，憑什麼所有人的生活都越來越好，只有快要死了！

此時此刻，姚勵謙和兒在外面談論他和那個人的婚事，朱雨虹恨不得爬起來，拉著他一起從樓上跳下去。

只有他和一起死了，才不會被別的人霸占。

父倆在外面有說有笑，朱雨虹躺在那里，癌細胞在里不斷折磨著。

醫生告訴，只要熬過第一個五年，就可以活得更久。

有些病人甚至帶病生存了十幾年都好好的。

醫生給了那麼多希，可最大的希在姚勵謙那里，他吝嗇給予，他不再要。

“爸爸，你吃飯了沒有？”

子期很乖，看姚勵謙來得風塵仆仆，擔心他著自己。

“下飛機直接就過來了，沒來得及。”

姚勵謙抬手看時間，然后對兒說：“找地方陪爸爸坐一會兒，你也吃點東西。”

子期點點頭，說：“那我去把護工阿姨找過來，爸爸你等等我。”

沒多久子期把護工來了，代了幾句，才和姚勵謙一同出去吃飯。

中午子期吃了個漢堡，姚勵謙問了沒有，傻乎乎的笑著點頭，姚勵謙就又給點了牛排和意面。

父倆是好長時間沒單獨一塊兒吃過飯了，子期在姚勵謙面前似乎有說不完的話題，說關于學習的事，同學的事，甚至是網友的事，就是不怎麼提媽媽。

姚勵謙也看得出來，子期有點逃避心態，不太想提起朱雨虹的病。

癌癥病人疼起來的時候，大聲尖，死死抓著面前的人，以前姚勵謙在邊，手腕上全都掐著印子。

那種心理上的力，能把人到崩潰。

姚勵謙也沒刻意去問這個事，只是避重就輕地對子期說：“過幾天跟爸爸一道回國，初三了，找個老師提前學一下，開學也沒有那麼累。”

姚子期有所猶豫，“我還是有些放心不下媽媽。”

姚勵謙看著，眼神幾分嚴厲：“你在這里起不了多大作用，學總是要正常上的，你媽媽這里有最專業的醫生護士和護工，你就不用太擔心了。”

小姑娘這才點點頭，說好。

有時候姚勵謙就是覺得子期太懂事了，其他小孩子這個時候都在叛逆期，天把父母氣個半死，子期從來沒讓大人心過，學習和生活都能自己料理好。

之前姚勵謙想過，小孩兒馬上中考了，媽生病之后就一個人生活，他放心不下，想讓過去和他一起住。

但是心里又有所計較，怕小敏不自在，到時候鬧了不愉快，他都不知道如何理那種況。

當時朱雨虹病得最重的時候，有一陣子他沒有時間去和小敏解釋，帶著朱雨虹走遍了全國最好的醫院，這邊朱雨虹抓著他哭著著喊疼，那邊小敏一聯系上就要說和他分手。姚勵謙力大到夜里睡不著覺，要靠吃安眠藥才能合上眼睛。

他活到這個年紀，當醫生這麼多年心理素質一向很好，為了煩心事睡不著還是頭一回。

以至于，即便他擔心子期，都沒讓那孩子回到他邊去。

他對子期多是有些虧欠的。

上次和小敏的家人一起吃飯，他的父母有提到，前妻事后孩子肯定要跟他，那到時候小敏就面臨要當人后媽——姚勵謙不知道小敏介不介意當子期的后媽，也不知道愿不愿意和子期一起生活。

從餐廳出來，子期想吃冰淇淋，姚勵謙就帶去買冰淇淋，然后父倆走路回醫院。

姚勵謙對子期說：“一會兒我會跟你媽媽商量，我后天回國，你就跟我一起走了。”

子期哦了一聲，看起來有心事，姚勵謙問：“怎麼了？”

說：“沒什麼。”

青春期的孩兒，心思很容易敏，姚勵謙多關心兩句：“有事就告訴爸爸，別一個人憋心里，行嗎？”

子期想了想，說，“我這次回去，又要等寒假才有時間了，幾個月看不見媽媽，我始終記掛。”

姚勵謙腦袋，“這邊治療結束，我會安排回國，等不了幾個月。”

子期這才放心下來，“嗯，那聽爸爸的。”

子期長得漂亮，學習又好，在學校是很多男生喜歡的那種孩兒，姚勵謙低頭看一眼，又問：“早了沒有？”

子期嚇了一跳，睜大眼睛：“爸爸，我哪有這些心思？”

姚勵謙笑，逗：“別學人早，太早的談不長個兒。”

“……”

這話從一個醫生口中說出來，子期都無語了。

回到病房時，朱雨虹已經起來了，護工在喂接吃藥。

見了姚勵謙，氣若游地出一抹笑來，喊他名字：“勵謙，你來了。”

姚勵謙點點頭走上去，看著吃藥，等吃完之后，護工和姚勵謙說了幾句就出去了。

姚勵謙坐下來。

他下意識往旁邊看一眼，那兒一個沙發，白天放些東西在上頭，晚上就是子期睡的地方。

轉過頭來，對朱雨虹說：“這次我過來辦點事，順帶看看你。最近覺怎麼樣？”

朱雨虹心頭郁結更多幾分，以前他來就來了，不會說什麼順帶來看這種話。

現在看稍微好一點了，不像之前那麼照顧了，就要和保持距離了。

朱雨虹蒼白著一張臉，暗淡，回姚勵謙：“我覺還和以前一樣，每天要疼幾回，但是史丹利醫生說比之前已經好很多了。”

姚勵謙說：“史丹利是這個領域最好的醫生，聽的，你一定很快好起來。”

朱雨虹點點頭，說好。

臺門打開了，子期戴著耳機出去，在外面站著聽英語聽力。

姚勵謙看了一陣，轉過頭來對朱雨虹說：“剛吃飯的時候，我也跟子期說過了，后天和我一起回國，你答不答應？”

朱雨虹笑了笑，“你是爸爸，你說了算。”

姚勵謙沒接這話，又說：“初三了，回去我給找兩個好老師，說數學和理是短板，得好好補一下。”

朱雨虹說：“都聽你的。”

如以前一般溫，手去拉姚勵謙的手，像是對姚勵謙現在的生活一無所知一般，對他說：“勵謙，等我好了，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子期想要爸爸媽媽和好。”

姚勵謙坐得筆直，眼睫低垂，無于衷的樣子就像生在那兒的一塊石頭，那冷清的表讓朱雨虹哽在口的那顆心，在一點點沉下去。

良久，他不著痕跡將的手拉開，深邃平靜的眼睛和對視：“雨虹，我二姐應該告訴你了，我已經有了很在乎的人。”

朱雨虹的表僵在臉上，好久好久才一點點散開，微笑著說：“是嗎，我記不太好，二姐有說過嗎……我不太記得了。”

演技很差，姚勵謙一眼看穿所有的心思，只是礙于一個病人，不與計較罷了。

這天下午姚勵謙在醫院守了朱雨虹幾個小時，到時間就回酒店休息了。

當晚，朱雨虹在病房大發脾氣。

瓶瓶罐罐別摔了一地，還扯著子期的頭發，把腦袋砸在墻上。

子期除了哭，也不敢對怎麼樣。

其實一個病人，能有多大力氣？只不過仗著是子期的媽媽，仗著子期不會還手和反抗，才一次又一次的對大打出手。

在任何人都看不見的地方，子期的背上、手臂上和上，滿是傷痕。

可即便這樣，子期還是不想遠離，甚至想休學一年陪治病、照顧。

“你爸讓你跟回去，你回不回！”

把子期摁在墻上，面目猙獰的問：“你不是口口聲聲說你媽媽，不離開媽媽？你撒謊！”

“沒有，我沒有撒謊……媽媽我不走……我不走了……我就留在這里……啊——媽媽別打了……”

朱雨虹把子期扔在地上，在肚子上狠狠踹了幾腳，“你給我滾！我看著你就煩，你怎麼不去死啊！”

打完了人，朱雨虹走到床頭，抓了一把藥塞進里。

過了很久，等平靜下來了，看子期在角落里一團瑟瑟發抖的樣子，這才開始后悔自己剛才的所作所為，捂著臉放聲大哭。

子期看不得哭，爬著過去抱住，安，“媽媽別哭了，你不讓我走，我就不走了，我明天就告訴爸爸我不回去……”

“不，你要回去。”

朱雨虹死死抱著兒，在耳邊一字一句的說：“你一定要回去，你要聽媽媽的話，媽媽你怎麼做，你就怎麼做，好不好？”

子期流著淚，一個勁的點頭，“好，都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