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廊里,兒嬉戲,婢子追逐,遠遠的,仿佛聽見二伯母訓斥沈藤的怒聲。
所有一切都是這般寧靜好。
沈妝兒空空落落的心,被這一家歡聲笑語給填滿。
回家,真好。
*
夤夜,煜王府。
朱謙打都察院忙完披星戴月回府,前庭空落一地芒。
以往每日回來,不是派了聽雨在前庭打探消息,就是親自歪頭虎腦靠在廳口那錦凳上打盹。
而今日,廊亭空空如也。
一貫清明的神閃過剎那的恍惚。
總覺得有些事開始離掌控。
朱謙將那抹揮之不去的郁在眼底,信步回到書房,見溫寧躬跟了進來,冷聲吩咐,
“九鎮的回信收到了嗎?”
這一年來,他陸續奉命巡視邊關九鎮,發覺邊關將士久無戰事,軍備懈怠,一旦北方蒙兀南下,必定勢如破竹,為此,他建議父皇在邊關九鎮舉行一場講武賽,相當于一場軍事演練,震懾震懾蒙兀鐵騎。
此舉得到皇帝認同,隨后他寫了幾封軍報前往邊關,著各邊鎮守將上書建言,回頭兼采眾長制定比武章程。
父皇子已大不如前,倘若這次講武賽舉辦功,于他而言,有大裨益。
溫寧負責盯著這事。
“這件事是得了陛下準許的,又不好走私馬,走的是兵部傳遞文書的專道,兵部是昌王的地盤,怕是一時半會抵達不了您的手中。”
朱謙看向面前虛空,一張臉慣常是冷靜自持的,他“嗯”了一聲,沉默片刻,又道,“皇長兄好大喜功,底下又有一幫武將擁躉,我之所以這麼做,便是打算拉他轂,他想利用我替他制定章程,他好坐其,殊不知,我亦是借力打力....”
話落,不知怎麼瞥見窗下高幾擺著那盆菖。
枝葉已寥落,三三兩兩無打采,枯萎在即。
他記得,每每往那個方向去,那里永遠都是一片綠意盎然。
當真是了真格的。
朱謙負氣一笑,忽的問溫寧,“沈府可有消息傳來?”
溫寧愣了下,不聲瞥他一眼,搖頭,“沒有。”
心里地又竄上一些不快。
這是沈妝兒嫁給他后,第一回 在娘家過夜。
朱謙盯著那盆蕭索的菖,面無表扔下一句,“傷口又見了,派人送些藥膏去...”
溫寧按捺住喜,躬退下,“臣這就去辦。”
第6章
溫寧是個聰明人,他自然不會簡簡單單送個膏藥去,朱謙既然開了這個口,心思已不言而喻,做到什麼地步,便是他說了算。
兩位主子生了隔閡,他豈能不從中斡旋?
否則,他便白當了這麼多年的長史。
翌日天亮,沈妝兒睡了個踏實覺,昨夜未曾等到父親沈瑜,醒來一面梳妝一面問留荷,
“昨夜父親可回來了?”
留荷替梳頭,回道,“還沒呢,我問過丁姨娘,老爺已整整三日不曾回府...”
沈妝兒慵懶地撥發梢,出會心的笑,“無妨,爹爹定是編到了要之,咱們不打攪。”
只要知道他好便罷了,爹爹是個純粹到了極致的人,一心編史,心無外,誰又能料到這樣的人,會在之時,棄筆從戎,召集義士學生,替朱謙破門呢。
一定是擔心這個兒,怕死在軍之下,是以拼死把朱謙放進來救。
酸楚的記憶一點點破開的心口,清晨的涼風順著那道口子鉆五臟六腑,的疼。
沈妝兒費了好大的功夫,方平靜心緒。
明熙苑是住慣的院子,留下的人手還是當年用過的老人,無一不看著舒心,也生出無數的眷。
沈妝兒收拾妥當,先去上房給老太太請安,姐妹們比先到,想是等似的,一個個聚在老太太跟前的錦杌上坐著,不曾離去。
“昨日妹妹剛回,不好意思叨攪,今日妹妹隨我去我院子說話可好?”
說話的姑娘一雙細長的眉眼,紅齒白,笑如月牙,正是二姑娘沈玫兒。
沈妝兒在沈府行三,上有出嫁的沈兒,定親的沈玫兒,下有四姑娘沈恪兒與五姑娘沈秀兒。
沈玫兒貌,平日牙尖利,管教底下的妹妹,沈恪兒人如其名,沉默寡言,至于沈秀兒,生得憨靦腆,見著嫡親的姐姐只管笑。
沈玫兒只比沈妝兒大一個月,定親也在妝兒之前,原該先出嫁的,只因一道圣旨砸下來,沈府只得先張羅沈妝兒出嫁,沈家老家有規矩,同一年只能出嫁一個兒,沈玫兒只得押后,偏偏次年是寡春,不吉利,所許的富侯府又是個重規矩的,婚事推到今年六月。
今日三月十九,掰指一數,還有兩個多月也該出嫁了,定的是富侯府的二爺,算是高嫁了。
原先沈玫兒暗自埋怨沈妝兒耽擱了的婚事,如今出嫁在即,在家里多待兩年,父母寵著,也沒什麼不好,漸漸看開了,昨夜母親便教導,嫁出的兒,同氣連枝,相互之間也是個幫襯,沈妝兒再如何,是尊貴的皇家婦,示意沈玫兒多多親昵。
馬上要出嫁的姑娘,談起夫妻相之道,總有說不完的話,姐妹倆相攙漸漸往二房邁去。
二人時也是無話不談的,自沈妝兒出嫁后,生分了不,沈妝兒這廂回府,給諸位姐妹兄弟均捎了厚禮,挑給沈玫兒的是一支金累鑲寶牡丹花鬢釵,上頭足足有三顆半寸大小的寶石,沈家并不算富裕,相反勤儉持家,沈玫兒已是最寵的兒,月例也只有四兩銀子,沈妝兒這支釵子,夠花銷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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