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妝兒靜靜著腳尖，見他無話可說，繡花鞋往后退開一小步打算走，

頭頂再次傳來他的聲，似被水墨暈染，濃得化不開，

“妝兒，過去的事，咱們能否好好談一談....”

沈妝兒抬眸，冷聲打斷道，

“殿下，您還不明白嗎？”琉璃般的眸子漸漸蓄起一些紅，帶著幾分厭煩，

“無論您說什麼，做什麼，與我而言，只是煩惱，您也不必再幫我做任何事，哪怕您將漫天的星星摘給我，哪怕您將月亮拽下來讓我踩，我都不樂意....如果您一定要問....”

沈妝兒眼眶漫出綿綿的淚，角的笑在寒風里肆意，“沒有您的日子，是我最快樂的時候....”

“過去的事都過去了，我已忘卻，殿下也忘了吧...”

“殿下，您該有新的生活了，我也是...”

眉眼地央求著，將他最后一點自持給剝開，并碾得碎，徹底將他從生命里抹去。

他仿佛沒了出現在面前的資格。

朱謙不知立了多久，視線里那道影漸漸地化為一點朱砂痣，沒昏暗的甬道理，一瞬后，漸而暈開在斜的暈中，從他生命里一閃而逝。

回到煜王府時，天已昏暗。

他這段時日，每日總要坐在凌松堂的次間枯坐半晌，仿佛還能在夢里編織一些曾留在這里的痕跡。

溫寧立在門外不敢進，隔著一扇半開的窗牖問道，

“殿下，李家的事怎麼辦？您不能真的不管吧？”

朱謙眼神空地著慣常倚著的羅漢床，嚨仿佛撕裂一般，堵在那里，吐不出，咽不下。

不希他再手的事，可若因他之故，讓陷危險，又如何能不管。

管，惹厭棄。

不管，做不到。

朱謙如同黏在泥潭里，進退兩難。

想當初，委屈期他為撐腰，他不愿，祈盼他一個信任的眼神，他不在意。

原先他最不屑的事，如今奢而不得。

沈妝兒回到沈府，門房告訴，二小姐沈玫兒回來了，都聚在老太太的暖閣坐著，沈妝兒掀簾進去時，里屋檀香四溢，珠翠生香。

沈玫兒著肚子坐在老太太跟前的圈椅，眾人圍著噓寒問暖，大王氏挨得最近，眼饞看著隆起的小腹，

“如今該會了吧？”

“是呢，福寶偶爾會踢一踢肚皮...”楊三郎說玫兒是他的福星，給小孩取名福寶，沈玫兒雖嫌棄名兒土，卻還是默認了。

沈妝兒解開銀鼠皮的披衫，快步走了過來，嗓音清脆，

“玫兒，你什麼時候來的？”

沈玫兒見神一亮，撐著腰要起，被沈妝兒連忙按住，

“快別...”沈妝兒落座在旁的錦杌，目釘在微隆的小腹，微微有些失神。

沈玫兒親昵拉著手腕，

“上回自霍家回去，我便了胎氣，母親不許我下床，我心里一直擔心你，這不，好不容易坐穩了胎，今日便來看你，正好，也在娘家住幾日....”

二夫人曹氏見兒回娘家，眉梢里都盛著笑，鞍前馬后地照料著，吩咐婢捧來一碗燕窩粥，親自接過，遞給玫兒，“來來，趁熱喝了...”

玫兒嘟囔著道，“娘，讓我跟妝兒說會話，還燙，等一會喝。”

曹氏也不惱，笑瞇瞇將粥碗擱在一旁高幾，讓小丫頭仔細看著。

這頭沈玫兒迫不及待問妝兒，

“嫂嫂告訴我，對面的郡主府極是氣派，明兒我也去瞧一瞧。”

“快別，里面園林極多，假山環繞，長廊高低不平，你去了，可是讓我擔著干系。”沈妝兒笑著拒絕。

沈玫兒不高興了，秀眉蹙起，“我哪有這般虛弱，我在家里日日都要繞著園子走，三郎還主陪我呢。”

沈妝兒失去過一個孩子，實在不敢大意，任憑沈玫兒百般央求，就是不答應。

大王氏見狀便岔開話題，“聽聞二姑爺前陣子考中了武舉？”

提起丈夫，沈玫兒便有說不完的話，“是呢，得了個第三名。大哥也很不錯，秋闈過了，只等明年春闈了吧，大哥這般刻苦，定能高中進士。”

王氏與大爺沈慕夫妻一向甜，充滿期待地笑著，“我相信他。”

沈家二老爺任正四品的監正，沈家三房有沈妝兒，唯獨長房不出挑，王氏與沈慕心中鉚了一口勁，想要出人頭地。

沈妝兒在一旁問道，“二姐夫武舉結束多久了，吏部那邊可有消息？會給他授一個什麼職位？”

廣寧伯府空有一個爵位，老爺子去世后，楊家在朝中徹底沒了人，原先還能靠表姐淮侯夫人在淮侯跟前說句話，上回廣寧伯夫人站在了沈家這一頭，已是將表姐給得罪了，自然不會豁下臉去低頭。

玫兒寬心道，“還沒消息，三郎打聽過了，武舉派，得要吏部與兵部合議，快則年前定下來，慢怕是要到年后了。”

還有兩個月就要過年。

沈妝兒思忖道，“兵部先理出空缺，再由吏部論資排輩，授職，著實需要一段時日。”

事實上，吏部單月小選，雙月大選，走門路的如過江之鯽，僧多粥，好的空缺怕是早早被定下，若無人打點，運氣不好，興許要等上個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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