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萱……”陳松白走進了房間，從昨晚到現在沒合過眼，他看起來像個得了絕症的病人，面白得有些嚇人，唯獨被夏熙打過的那半張臉多出一塊紅印。

夏熙雙臂抱在前，靠著門框，靜靜地看著裡面。

陳松白跪到床邊，膝蓋忽地一陣刺痛，他低頭看了眼，不知哪來的一片碎玻璃，剛好紮在膝蓋上。他穿著淺卡其的長，過布料滲出來。

他用紙巾包裹起碎片扔進旁邊的垃圾桶。

夏悅沒離開，仍舊坐在床邊扶著夏萱，眼神冷冷地盯著陳松白。

“對不起，小萱，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那樣。”陳松白只覺夏熙打自己的那一掌還是太輕了，不足以抵消他的罪孽，“我不想跟你離婚，我們不離婚好不好？”

他握住夏萱的手，哭得不要尊嚴：“你想怎麼對我都可以，別離開我。”

夏萱目沉靜，如一潭死水，眼睛逐漸虛焦，思緒擴散，回到了他們初見的時候。

那是春三月，天明，白雲飄飄，清風和煦，班裡組織外出採風，半個月前就定好了。去的地方要爬很長一段山路，做不了劇烈運，爬了不到三分之一就跟老師打報告，申請原地休息。老師清楚的狀況，開學時家長就說明了，也提供了相關的醫院證明資料，因而連軍訓都沒參加。

確認一個人沒問題，老師帶領其他同學繼續往上。坐在坡路上休息了好久，攢夠了力，慢吞吞地往山腳去，打算在下面等他們。

都說上山容易下山難，原本不信，親驗過才知道是真理，往下走了沒多久，因為剎不住崴了腳，跌坐在路邊用水泥砌的水上，手按著腳踝疼得齜牙咧。

從書包裡掏出手機，舉起來晃了半天，一格訊號都沒有。

絕之際，後有腳步聲傳來，驚得愣住，兩秒後，緩緩扭頭，是一個瘦高的男生，眉清目秀，剃著短短的頭髮，穿一黑運裝，下襬出一圈白邊，肩上掛了個黑揹包，手握著包帶。他後還站著兩男一，應該是跟他一起的。

不認識他，但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除了眼前的人，不知道還能求助於誰。斟酌了一會兒，把自己遭遇的窘境說了。

那男生就是陳松白，他握住的胳膊，小心翼翼將拉起來，問的腳還能不能走。

崴傷的那隻腳輕輕點地，試著挪一步，鑽心的疼痛立時傳來，眼淚都飆出來了，搖搖頭，說自己走不了。

陳松白的朋友調侃，這荒山野嶺的，出現個漂亮妹妹，還了傷，別是妖變的。陳松白踹朋友的，順便把包扔過去，讓朋友幫忙拿著。

他蹲在面前，扭過脖子朝後看：“上來，我揹你下山。”

有些猶豫，畢竟是陌生人。陳松白以為把他當壞人了，起走到朋友邊，拉開揹包拉鍊，從裡面掏出份證和學生證給看。

認真看了眼，是隔壁學校的學生。

陳松白哼笑了聲，還真懷疑他居心叵測啊，他說：“這裡沒訊號，沒法打電話人上來幫忙，只能下山。要不你坐在這裡，我們下山找人上來抬你下去？”

一來一回，得耽誤不時間，撓了撓臉，不好意思地說：“那麻煩你了。”

陳松白再度在前蹲下，這回沒猶豫，傾趴上去，雙臂摟過他的脖子。那是第一次跟異有這樣親的接，心跳很快，逐漸忘記了腳踝的疼。

山路崎嶇，即使鋪了防的石板，也得七拐八繞。

呼吸淺淺，視線裡是男生通紅的耳朵，汗珠順著臉部廓不住滾落，的紙在包裡，不方便拿，用袖子給他汗。他愣了愣，沒說什麼，繼續往前走。

有點愧疚，還有點尷尬，更多的是，小聲問他：“你累不累？”

他說，不累。覺得他在撒謊，都滿頭大汗了還不累。

後來陳松白的朋友看不過去，眉弄眼地說：“陳同學，你還好嗎？要不換我來吧。”其中一個人說完，另外兩個都笑了。

的臉霎時紅，陳松白撇頭瞪了朋友一眼，做了個“閉”的口型。

下山的路是陳松白一個人背的，到了山腳，陳松白把放下，上氣不接下氣，手機終於有訊號，他聯絡了車，送去醫院。

後來，的腳好了，為了表示謝，請陳松白吃飯。一來二去，彼此越來越悉。喜歡上了這個人，考慮到因素，一直沒敢表明心意，也不覺得自己能跟他有以後，暗他的那段時間很痛苦，比一般孩的暗都要痛苦。

陳松白向表白那天，不知所措，哭得停不下來，那麼開心，卻沒有答應他。陳松白沒有就此放棄，對展開猛烈追求，總是想方設法躲避他，實在躲不過去，才跟他說了自己的狀況。看起來跟正常人沒什麼兩樣，實際上……隨時可能會死，像綁了個定時炸彈在上。

自己已經習慣了，看淡生死，但邊人不可避免地提心吊膽，越親近的人影響越深。

以為在說明原因後，陳松白會離開，可他還是要跟在一起……他說他們會在一起一輩子，死後也葬在一起，不會孤單。

回憶著往事，夏萱覺得好，真想一直停留在過去。視線清明後，陳松白狼狽至極的面龐如此割裂，跟回憶裡那個乾乾淨淨、笑容明朗的男生判若兩人。

時間流逝，是會讓一個人變得更好，還是變壞，誰也不能下定論。

“小萱，我錯了。”陳松白哭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們說好了要相伴一輩子，彼此不分離。我不想，真的不想……離婚。”

夏萱看著他，只是看著他，等他把全部的話說完，輕輕地問：“那你準備怎麼對苗藝佳負責呢？”

陳松白呆住，許久沒出聲。

“你看，你什麼都沒想好，怎麼要求我不跟你分開？”夏萱說，“你想讓我怎麼辦？我們之間，始終隔著一個苗藝佳，我沒辦法當昨晚的事不存在，沒辦法當這個人不存在。如果可以，我也想忘了，可是，我忘不掉。”

夏熙旁觀著，比任何人都看得清，夏萱對陳松白還有，很深。這個時候離婚，無異於剜的心，可如果不快刀斬麻，拖下去也跟凌遲沒區別。

摁著眉心，陷兩難。

徐衍風輕拍的肩，扭頭與他對視，苦笑一下。事就是這麼個事，相信徐衍風聽完裡面兩個人的對話也能拼湊出大概。

“陳松白和他那個表妹？”徐衍風俯下腦袋，低了聲音，他剛剛聽夏萱提到了苗藝佳這個名字。

夏熙只得又解釋一遍：“那天你一語中的，還真說對了，他倆不是親的。”

“看陳松白這樣，不像是……”徐衍風話音一頓，沒繼續往下說，他不是要替陳松白開，就事論事。

“你覺得他不像是對萱萱沒了？”

“差不多。”

“據說是喝醉了，兩人滾到了床上，被萱萱親眼撞破。”

“……”徐衍風一言難盡，“他自己也承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