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夜不寐,隔院聽見楊儀的咳嗽聲,俞星臣站在院中聽了半天，終于意識到自己錯了。

他借口有事去探楊儀,江公公言又止,還是請他。

里頭的簾帳半垂,楊儀斜靠在床邊,微微抬眸看他。

俞星臣著那雙倦怠無神的眸子,上的都仿佛消盡,出一種好像是頹然凋謝了的花瓣般的慘淡淺。

一瞥之間，他把所有要說的話盡數忘了。

只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一聲比一聲緩慢，一聲比一聲沉重。

也許……也許，他又一次要失去了。

也許他們誰也得不到。

黎淵一聲也不響，站在窗戶邊上，沉郁的影子，像是一副畫。

楊儀吁了口氣，先開口道：“你……有什麼事嗎？”

沒有再他“俞監軍”。

俞星臣道：“你怎麼樣？”

楊儀淡淡道：“如你所見。”

俞星臣閉了閉雙眼，盡量讓自己的腦筋開始轉：“皇上已經派了林院首眾人出京城來接你，你放心……”

楊儀聽到他說“放心”，輕輕地笑了。

俞星臣覺著的笑容太刺心，便道：“你難道覺著我說的不對？”

楊儀道：“你那麼聰明，都這會兒了……何必跟我虛與委蛇的呢。”

“我不懂你在說些什麼。”

“你當然懂，你來見我，我就知道你……明白了，”楊儀咳嗽了聲，道：“我先前還跟小公爺說，猜你什麼時候能來呢。”

俞星臣心中慢慢地燒出一火苗來，匪夷所思地問：“你還有心思拿我開玩笑？你……你……”

他想質問，可是看著楊儀的面，卻實在又無法出聲，翕了會兒，卻變一句：“總之，一定會好的。”

“我也想好起來，”楊儀低聲，眼睛看著俞星臣，忽然別有深意似的說道：“但這兩天我常常想，也許這就是命，不管怎樣，我都……”

俞星臣眼神一利，不肯讓說下去。

楊儀道：“不過，這一次我……很高興，雖然有憾，但，至沒有毀天絕地一般的怨恨跟無盡的悔痛。”

俞星臣道：“你怎知沒有。”

只是想毀天絕地的那個，換了別人而已。

楊儀言又止，對來說，說別的仿佛已經沒什麼用了。

定了定神，掃過黎淵，對俞星臣道：“其實你來的正好，我也有事想同你商議。”

俞星臣不語。

楊儀道：“我的外公濟翁先生……你既然聽說過。”

俞星臣眉頭微蹙，微微留心：“為何提先生。”

楊儀道：“他有一個故人，是個世外高人，武功跟醫都絕頂高明，他手上有一本我外公留下來的醫書……他知道我得不好，愿意把那本書給我看……不過我要親自去他那里取。”

俞星臣聽的很認真，聽到最后，眼中掠過一狐疑：“此人是誰？”

楊儀道：“他的外號有些不太好聽，原先人也在正邪之間，但有小公爺陪著我，又有我外公的分，他自然不會虧待我。”’

俞星臣道：“難道此人是之前擄走紫敏小郡主的’顛道士’。”

楊儀一笑：“原來你還記得。對，就是這位前輩，我本來想著等回京后再去拜會他，只不過我最近覺著自己的形不太好……就如你所見，所以就想盡快去尋那位前輩，他的醫比我不知高明多，還有我外公的醫書，我想我一定可以好起來。”

俞星臣很愿意相信楊儀這番話。

但理智像是極寒的兵刃，抵著他的心頭，讓他沒辦法清醒地糊涂。

俞星臣盯著楊儀問道：“據我所知，先前顛道士因郡主的事了傷，在海州一帶……他是怎麼把消息送到定北城的？哦，這個且不論，我只想知道，他之前在京跟你相識，為何沒有想到送醫書？”

楊儀道：“我說了他的為人正邪之間，大概他是聽說了我的越來越差，故而發了善念。”

俞星臣一笑：“若是真的發了善念，知道你病的如此，為何不親自來找你。”

楊儀輕嘆道：“你這就有點無禮求全了。”

俞星臣閉了閉雙眼，道：“好，你若要去，我陪著你去。”

楊儀笑笑：“皇上催的那樣急，豈容得了咱們都中途不見？何況自然有小公爺陪著我，你去辦正事，我辦私事，只拜托你回頭這般告訴皇上，皇上……許是不會怪罪。”

俞星臣若想問，他會問的楊儀啞口無言。

但強撐著跟自己說了這許久，已經足夠。

他的鐵石心腸在面前發作不起來。

俞星臣將目投向一直都沉默的黎淵。

“小公爺，”俞星臣著黎淵，問道：“這可是真的？”

黎淵停了會兒：“說是真的，那就是真的。”

聲音冷冰冰，毫無任何在。

俞星臣的手不知不覺中握，他在生氣。

抬手指向黎淵，他道：“你是不是也想跟胡鬧？怪不得這麼待見你，便是因為你不分青紅皂白，不管結局如何，總是隨著的心意行事！”

黎淵轉頭，狹長的眸，眼角微挑，眼神卻極其凌厲。

若說話的不是俞星臣，此刻只怕早死了。

俞星臣明知不該如此失態，但此刻也不在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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