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連掀起眼皮：“也恰好知道二妹妹要去金陵嫁人。”他拍拍手，讓人把捆在車的田氏等人扔到地上，“是誰的主意？哪家哪戶？什麽世底細，短短時日就能定下一門親事，連男方是圓是扁都不知就送二妹妹去金陵？”

施老夫人聽得施連冷聲發問，心頭突突的跳，桂姨娘和雲綺、芳兒幾人，無不臉煞白，衆人又見地上捆得嚴嚴實實，堵著，被折騰得萎靡潦倒的幾人，連田氏也在其中，一時俱不知如何作答。

施連往日在家，都算是溫和端方的子，對田氏也算客氣有禮，一月前才和藍表叔好一道出門，怎麽就將田氏折騰了這副模樣，這……這……

施連先吩咐人 ：“二小姐一路舟車勞頓，心力憔悴，先把二小姐送回榴園安頓。”又扭頭向施老夫人：“祖母，我們去堂上說話？”

甜釀從馬車上下來，低頭向施老夫人福了福，和寶月、清明霜往榴園去，家中人等人目送影離去，芳兒哭哭啼啼撲到田氏邊，向施連求饒：“大哥哥，不知道母親做錯了什麽，這其中定然是有什麽誤會……”

“誤會不誤會另說。”施連冷聲道，“芳兒妹妹若不想見嬸娘這樣辱，不若也拿繩子縛了，一道和嬸娘跪著，這樣方顯母深，同心同德。”

芳兒聞言，不敢置信瞪眼看他，見施連寒意十足，眼風都未掃在上，不敢辯解，又不忍心見田氏蓬頭垢面的模樣，只嗚嗚蹲在田氏邊大哭。

“之問，你到底在做什麽。”施老夫人皺眉低喝，“這是你嬸娘和表妹妹，一家子鬧這樣，何統。”

施老夫人這語氣就有些重了，連施連的名都喊了出來，施連撣袍子上的灰，神淡然：“做什麽？當然把家裏那些灰塵蠹蟲清理清理，免得蛀了我的屋子。”

他是施家家主，府也沒個人能攔他，這會連施老夫人發話都不好用。

“祖母，請——”他見紫蘇在圓荷後一閃，垂眼喚道：“紫蘇，圓荷，還不攙著老夫人進屋。”

主屋庭上了茶，施老夫人手握鼻煙壺，青著臉端坐上首，桂姨娘和雲綺都各坐了位子，田氏關在船艙了好幾日，早已是眼冒金星，連句話都說不出來，施連又不許下人對寬待，故而那府丁都是手腳，把從車上摔來摔去，下馬車時腦袋磕在地上，昏痛得好半日還未緩過來，當然也顧不上向施老夫人求，這會兒芳兒哭哭啼啼扶著田氏坐在凳上。

那冰人和男方家四個嬤嬤都直直扔在地上：“水……水……”

施連坐在施老夫人側，環視堂中各人臉，悠然吩咐人：“打桶水來，替們洗把臉，清醒清醒。”

那一盆涼水澆在幾人面上，涼心肺，施連發問：“來，一個個說，這婚事究竟怎麽回事？”

冰人的話，無非是因緣巧合之下，識得一家舊籍江都的宦人家，男方是新任的翰林院侍詔，心急求娶正妻，這侍詔郎無父無母，家中只有個祖母管家，又有錢又貌，一座好大的宅子，冰人和田氏有幾番，知道施家有待嫁之，于是牽線搭橋。

男方家幾個嬤嬤也道，家裏有大宅子，東家富貴，因是江都人，故而想娶個江都子，得了主家的命令，跟來江都見親，連那宅子幾進幾門，位于何都說的清清楚楚。

田氏更是冤枉，是見施老夫人煩惱親事，故而牽線搭橋，把冰人請家來與老夫人說話，那男方家的底細，樣樣府裏都找人查過，無一不符，家裏幾番商量才定下此事，因桂姨娘也要為雲綺婚事打點，家中無人，故而老夫人之托送甜釀外嫁。

施老夫人冷聲向施連：“這婚事，甜姐兒也是求著要的，大哥兒到底是有什麽不滿之？”

“祖母就沒有想過，這種為二妹妹量定設的親事，一點蹊蹺也沒有？”施連道，“祖母心頭也著些疑慮吧？”

他不耐煩和滿座老婦孺多言，吩咐人將那冰人和幾個婆子的重新堵上：“既然了這麽多日還不肯招認，那就拖出去鞭子，直到有人招認為止。”

“大哥兒，夠了。”施老夫人怒氣騰騰從椅上站起來，起往外走，“們都是外頭的無辜人，你將人強搶府，又用私刑，這若是告起來，家裏可吃不了兜著走，你自己心中有怨氣，何必把這氣撒在旁人上。”

田氏也在一旁不斷跪地求饒，眼淚鼻涕，形貌狼狽大呼冤枉，那冰人和幾個嬤嬤都呼天搶地，直呼施家跋扈，擄人用刑，要去府告狀。

“你們若不說實，我就把你們打死在此，要告，也看你們有沒有命活著出去。”施連冷眼，昂起下：“祖母若是還念著一點祖孫分，不若請把這戲看下去。”

堂下響起沉悶的鞭子聲，屋中諸人臉都不甚好，其中一個嬤嬤不住，挨了幾鞭子便求饒：“不關我們的事……我們都是新買府的仆人，在府裏住了一個月，連主子的面都未曾見過一眼，跟著管家來來江都接人……老真的什麽都不知道……管家只吩咐我等，不要隨意說話……”

那冰人挨了數板子，也忍不住：“那男方的畫像、冊子等，都是那管家給我的，話也是他家教我說的，給了我八百兩的銀子，說是那翰林侍詔病重，要娶一房新婦沖喜，還指明要江都子，越快越好，我給了田娘子三百兩銀票，和合謀此事，將府上二小姐外嫁出去。”

田氏臉發白，哆哆嗦嗦：“老夫人……大哥兒……此事我不知，也沒見過那三百兩銀票，天打雷劈，我真的不知道……”

“嬸娘真沒看過這銀票？”施連從懷中抖出張桑皮紙，“那為何能在藍家宅子裏找出幾張票來？是這樣的麽？”

田氏見他手上撚的那紙，打了個哆嗦：“不……不是……”

“嬸娘向來心善，沒想都是假的。”施連低嘆，吩咐下人，“把嬸娘拉出去，上二十鞭，再看看嬸娘還有何話可說。”

田氏嗚咽兩聲，哆哆嗦嗦擡手，指向臉沉的桂姨娘：“也不是我……是桂姨娘的主意，氣不過甜姐兒害雲綺，狠心要落甜姐兒不好，冰人找到我說事，我又說給桂姨娘聽，慫恿我去老夫人面前一道說，哪想老夫人竟答應了……”

“你胡說什麽。”桂姨娘騰從椅上起來，厲聲道，“你自己把冰人引進門的，這跟我有何幹系。”

“芳兒可以作證。”芳兒扶住田氏，臉煞白站起來，“母親膽子小，不會隨意攬事，我在水榭外聽見姨娘和母親說話，姨娘信誓旦旦，說幫著說合，日後大哥哥回來也有話解釋，讓母親放心。”

“你胡說。”雲綺也急忙跳出來，“你們誣陷姨娘，我姨娘怎麽會做這種事，這對我姨娘有什麽好。”

“夠了，夠了。”施老夫人鐵青著臉，捂著口一陣急，手要說話，不想眼前一黑，晃了晃，牙關咬，雙目閉，直直往後昏了過去。

圓荷將施老夫人扶到榻上，灌了一碗參湯下去，施老夫人才幽幽轉醒，見施連守在榻前，長長嘆了一口氣。

施連見祖母轉醒，溫聲喊：“祖母。“

“您老人家不好，不得刺激，就好好歇著吧，家裏的事都給我打理。”

施老夫人握住他的手：“大哥兒……你……”

施連神清淡：“祖母明知道孫兒的心意，還這樣做，真傷了孫兒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