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八青州 水水

刑水水跑回客棧, 天已經很晚了。

忐忑不安，仔細檢查上沒有跡，這才安心上樓。

殺了個白蒼尊者, 暫時應該懷疑不到自己頭上，裝凡人好就好在人畜無害。別提花玉樓最近樹敵過多, 要懷疑的對象多了去了。就怕那主子察覺到什麽。

居然還懷疑上自己會奪舍重生，前世難道見過？有深仇大恨？

想了許久, 腦子有點，決定不想了。先把阿姊的事解決, 再理他主子也不遲。

到赫連生房前, 刑水水敲了敲門，許久都無人應。

猶豫一會：“我進來了喔。”

門推開，年坐在床邊, 桃源劍放在一邊，他表很冷, 看上去心不太好。

“還知道回來？”

他最近怎麽一下心好一下心壞。

刑水水解釋：“外面人好多, 可熱鬧了。我差點迷路了，問了一圈才回來。就遲了一點……”

“你不是去找你爺爺？”

好像是這樣。

刑水水小啄米似點頭：“但沒找到……”

裝出的落寞，赫連生一眼識破, 眸中譏諷。刑水水一下就張起來了。

年好似不經意問：“倘若找到。你又打算如何？你不都說自己無家可歸了？”

“人想要活著, 無家可歸也有辦法，你看我現在不是活得好好的？”

刑水水看向他, 認真道：“真找著了，我就不纏著你們, 反正你不是討厭我，不想我跟著你們。也如了你意。”

赫連生瞇著眼，表卻不像這麽回事。

怎麽這個表？這話有什麽破綻嗎？刑水水暗自打量, 又收回目，氣氛一時沉默得有些詭異。

瞅見窗戶沒關，跑到窗戶邊。赫連生站起，一步步走到面前，刑水水擡眼，赫連生堵著的路。

往旁邊走一步，赫連生卻手搭在窗臺上，正好攔住。

刑水水垂眼。

他胳膊線條流暢而利落，指節分明的手搭在木窗邊，因為白的緣故，可以看見暗紫的管。

隨後擡眼，手指抓袖子。

年下，勾：“你張什麽？”

從剛一進來，手就一直在袖子裏，無論說話還是不說話，都有些張，像個拘謹的新娘子。

赫連生手勾住的袖，翻折的袖口恢複原樣。他指背無意間過手腕的，很微妙的，刑水水敏地了手，在外人看來就是心裏有鬼的表現。

赫連生說出了後半句，眼神譏諷：“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又在騙人。”

張了嗎？張了嗎？

刑水水覺得自己一點也不張！

深吸一口氣：“我不會騙人，我說的都是真話！妖怪才會騙人。妖怪最會騙人了。我又不是妖怪。你要相信我！”

本以為赫連生又要在自己話裏挑刺，沒想到下一秒，他著下，跟個神經病一樣的笑了。

刑水水：？

有這麽好笑嗎？笑點在哪？

盯著他一頭霧水。好在溫大姐姐李觀玉及時過來，敲敲房門：“赫連，水水回來了？”

還未等赫連生應話，刑水水擡起手：“我回來啦！”

李觀玉是來給刑水水打預防針的：“青州一事形勢複雜，我們剛與山主他們商議，由我師姑前來鎮場子。倘若由我們單獨出面，那上候月未必會服。但我師姑前來，上候月總會忌憚三分。”

師姑？刑水水一愣，師父誰來著？誰來著？之前還見過的，瞧這金魚腦袋。

李觀玉憂慮道：“我師姑這人什麽都好……就是……子比較傲，倘若有得罪水水的地方，還請多多擔待，我師姑本心是好的。”

刑水水雖然有些不著頭腦，但想想靈山那地方，越是份地位高的就越優越，看不起靈山之外的人，何況還是凡人，突然明白說這話的用意。

笑道：“沒關系。說不定我能提前找到我爺爺，就不用一直麻煩觀玉姐姐了。”

話還未止。赫連生突而冷冷道：“都說了，你師姑有多遠滾多遠。青州的事我一人就能解決。”

李觀玉尷尬擺手：“剛剛你也聽到了，山主心意已決，不是我們所能改變的。”

苦口婆心：“我知道你與我師姑不和，但眼下最要的還是把上候月押回靈山。赫連，你總要學會顧全大局。”

年原本搭在窗臺上的手放下來，桃源劍雖未出鞘，但對著的還是的方向，冷芒閃，李觀玉表微頓。

赫連生垂眸盯著，眼神冰冷：“李觀玉。你算什麽？對我指手畫腳。”

到突如其來的火藥味，刑水水眨眨眼。難怪一回來就見赫連生冷著個臉。他與李觀玉師姑居然有私人恩怨。

刑水水攔在倆人中間：“不要吵架不要吵架。消消氣消消氣。”

李觀玉走出房。哐當——房門承不了赫連生的怒火，窗戶都被殃及得。刑水水捂著耳朵，躲到赫連生側。

赫連生垂眼，又開始折騰了：“給我上去睡覺。”

聲音很弱：“我還沒吃飯……”

于是，刑水水又獲得一顆辟谷丹，想死的心都有了。丟到一邊，很嫌棄：“辟谷丹不好吃……我們去外面吃吧。”

年語氣刻薄：“你不是才回來？”

“才回來又不是不能出去了！”

刑水水推開窗，目一片繁華：“你看，青州的晚上特別熱鬧！我都沒玩夠。況且……我心不好的時候就會出去散散心。”

說著仰起臉，又看向他。

赫連生愣了會，也不知道自己得了什麽失心瘋，居然真的隨出去了。

他們從客棧下來，轉過一條街，便是熱鬧街市。街市臨河，有一座木頭橋。

橋被擺攤的小販占滿，頭頂是花燈。

刑水水站在一側，大致可以看見這麽一番景象：星河倒轉，人滿為患，賣貨的貨郎手搖著撥浪鼓從橋的一端走向另一端；高門出來的下人左右張片刻才開始倒夜壺；雙車拉著一大筐調味料疾馳而過，竹編蓋隨路面顛簸，裏面八角花椒灑下來驚起一陣陣噎，老太太絞著帕子捂住口鼻，直接唾罵上祖宗十八代。不懂的人在一旁幸災樂禍，老太太就柳眉倒豎，斜著眼看過來怒罵：“呔！缺心眼的畜牲。”哦豁，被殃及池魚。

刑水水拉拉赫連生的袖，笑道：“是不是覺得心好多了？”

赫連生才明白的另一個用意，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僵地問：“你到底吃什麽？”

刑水水撇撇，指著賣小籠包的，赫連生看過去，手指一轉，指向旁邊的刀削面：“你要不要？我請你呀。”

赫連生：“不要。”

可刑水水已經跑過去，對賣面大郎說：“要兩碗刀削面，我的不要香菜。”

很快，熱騰騰的刀削面上桌，赫連生直接丟給人一錠金子。大郎嚇了一跳，連忙說：“客，要不了這麽多。”

赫連生冷冷道：“給你就拿上。”

見大郎為難。刑水水拿了十塊銅板給他，金子放在桌上，推給赫連生：“你們家好有錢，吃面都用金子。”

平時看李觀行摳門的要死，要他出錢和要命，他姐姐也是，出門不帶幾文錢還給騙了，看來靈山各家的差異還是大。

赫連生掃了一眼，譏諷：“這是什麽值得驚訝的事嗎？沒聽過靈山赫連家就去打聽一下。”

手上把玩金子，很快收袖中。

刑水水手撐著下，沒有筷：“我聽過的，聽那些修士說你們家很厲害。真好。”

歪著頭：“可我運氣就不太好了，小時候我家裏一直窮。我娘也不準我吃東西，只有我阿姊還在的時候很寵我，托人給我買糖吃，只有過節才有。你這種順風順水的世家子弟本不會懂的。”

赫連生目從面湯中移開，盯著眼睛，一字一頓：“刑水水，誰跟你說我就順風順水了？”

刑水水一愣，原來不是這樣嗎？

年抱著手，影在夜中顯得尤其孤寂：“我出生時，族裏的老人就給我看過命格，說我的命格很奇怪，雖有絕世的天賦，但回道的影還未散去，會克親人。有個人就勸我娘把我掐死，那就是李觀玉的師姑，我娘親的故——關暮蘭。”

難怪，聽李觀玉說他倆不和。

赫連生繼續：“後面我爹娘死，就把這一切算到我頭上，想我也死了給我爹娘陪葬，呵，可惜總是在做白日夢。包括梵心涯那次，也是勸我師父把我關上去。”

刑水水聽到這，吃面的心思都沒有了：“好荒謬，僅憑一句話就覺得你爹娘是你害死的！”

赫連生有些意外地擡眸，這麽多年，大家都對這件事避之如諱，包括師父。畢竟在靈山，巫祝的地位很高。從不會有人懷疑。

只有說：好荒謬。

“人老病死，本就是很自然的事，就沒有克不克一說。只是走不出你父母的死，必須要找個人安罪名。你多無辜，換我我也討厭。”

端坐木凳，用筷子攪面，擺很自然垂下，擡頭看向他。後賣糖葫蘆的老頭經過。是風很平靜的一個夜晚。

他心驀然好像被撞了一下。

所有的雜音瞬間散去，冥冥黑夜中，只能聽見用筷子細細攪面。蔥白的手指不小心沾上湯水，微微泛紅。

刑水水。

與刑天同姓，命中缺水。怕水。

水水。

年手撐著凳子，垂下眼：“關暮蘭在靈山很有威，你這話要是被聽了去，底下的門徒明天就把你嗓子都毒啞了。”

刑水水無辜道：“不行，我替你說話，你得保護我。”

臉頰微微泛紅，面都不知道涼了多久，一坨了，赫連生隨便吃了幾口，聽見自己說：“行。”

刑水水了自己上揚的角。可算找到了和這死赫連生和平相之道：攻擊他討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