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

蕭應決把聞萱趕出了書房。

這是聞萱進宮這兩個月以來的第一次。

修文殿不只前頭書房這一間屋子，後頭還有好幾間偏殿。

在聞萱沒有宮以前，蕭應決幾乎都是一個人住在後頭的偏殿裏。

聞萱被他給趕到了偏殿，其名曰是好好躺著再休息會兒，下午才有力去馬場玩。

聞萱也知道見好就收，進了屋便躺在蕭應決平日裏常躺的床榻上，滾了兩遭。

起的時候，剛好瞥見擺在窗前的一盆百合。

百合這花，擺在屋中，算是不見的。

但是聞萱自小便就聞不了這個花的味道，一聞到它的花香，便渾都會起疹子。

于是慌忙捂住口鼻，喚來守在屋外的宮，們將這盆花給撤走。

撤走之後，又命人開窗散了會兒氣，才敢再度放松地躺回到床榻上，閉目養神。

偏殿裏沒有什麽事可做，聞萱養神養著養著，就真的去見了周公。

醒來的時候，恰好已是午飯的時辰。

杜伯魚前來領到另一偏殿，路上順便告訴：“謝大人與謝姑娘適才也都到了修文殿，想來是要同陛下還有娘娘一道用膳的。”

他這算是給聞萱提了個醒。

聞萱腳步稍頓，知道他口中的謝大人，便就是昨夜方才見過面的謝松羽，至于那位謝姑娘嘛……只怕便是皇帝的表妹，太後娘娘素來最為鐘意的那位侄，謝松翎了。

聞萱不置可否。和謝松翎，雖同樣生長在上京城裏，年歲也相仿，但其實并無多的集。

不，應該要說，聞萱其實同上京城許多的世家姑娘們，都沒有很深的集。

因為子骨不好，一年到頭也就出門那麽幾回，想要和人深也難。

在聞萱宮之前，其實全上京城裏的人都是認為，如今皇後的寶座，是非謝家莫屬的。

哦，現今他們也是這麽認為的。

只不過誰都沒有想到，聞萱會捷足先登，在謝松翎宮之前，就先占了一個貴妃的位分。

如杜伯魚所說，聞萱步子剛踏另一側偏殿的大門，便看見站在桌邊言笑晏晏的幾人。

站在謝松羽邊的姑娘，著一蒼葭胡服，梳一尾幹淨利落的朝天髻，一看就是謝松翎本人無疑。

看見進門，謝松翎幾乎是下意識翻了個白眼。

聞萱對于這等反應實在是意料之中，也不理，徑自走去了皇帝的邊上。

“休息好了？”蕭應決問。

“嗯。”聞萱乖巧地點頭，順手便挽上了他的手臂。

蕭應決頓了下，倒也沒拒絕，只是給介紹道：“今日松羽和松翎同我們一道用飯，待會兒再一起去馬場。松羽你認識，松翎，你應當也認識吧？”

“認識，謝姑娘是陛下的表妹。”聞萱道。

“嗯。”蕭應決便也不再多說什麽，只是招呼他們直接座。

謝松羽素來t子溫潤，今日再見，仍舊是和昨夜一樣，一副和善無雙的模樣。

但是謝松翎就不同了。

聞萱已經忘了自己上回見是什麽時候，總之，應當不是眼下這般，對百般看不慣的樣子。

謝松翎討厭自己的原因嘛，聞萱大抵是知道的。

但是聞萱也沒有辦法。

若是可以，誰願意趟宮中這趟渾水呢？如今所做一切，也不過是想要好好地活下去罷了。

沒有理會謝松翎一路給自己遞過來的充滿厭惡的眼刀，而是選擇將目先落到了面前的飯桌上，掃了掃今日的菜式。

出乎聞萱的意料，今日修文殿的菜，有些素。

放眼全桌，除了一道放的離很遠的紅燒排骨，就剩一道老鴨煲，還有那碗擺在正中間的濃白的魚頭豆腐湯，勉強算是葷腥。

餘下全是各各樣的綠葉菜。

就算是皇帝本人平日裏用膳，好像也不至于是這般小氣的規格，何況今日還有兩位客人，聞萱不解地向蕭應決。

不想，蕭應決很是理所應當地朝擡了擡下，道：“看什麽？昨日太醫都與朕說過了，咯大抵是食果蔬所致，今日桌上這些菜，每道菜都必須給朕夾滿三筷子，聽到了沒有？”

“啊？”

聞萱沒想到這滿桌子的綠葉菜，竟是沖著自己來的。

言又止，想說自己前幾日，倒也不是故意不吃果蔬，只是那幾日皇帝都沒有理，又正值夏日暑氣最盛的時節，每頓飯都懨懨的，沒什麽胃口，不只果蔬，就連也吃的呢。

但到底是沒狡辯，只是在筷之前，附到蕭應決的耳邊，道：“多謝陛下關心。”

當真是不願意放過任何一個能與蕭應決親近的機會。

坐在二人對面的謝松羽見狀，不低頭無聲地笑了笑。

謝松翎一雙筷子著自己的飯碗，見到這場面，卻簡直是要將自己手中的白瓷碗都捅破了。

“狐貍。”

在心底裏無聲地咒罵道。

—

下午皇家馬場，不只是他們四個人在，還有許多的世家公子，平遙和樂遙兩位公主，也全都在。

在場的姑娘家，基本毫無意外，穿的都是便于上馬的胡服。

只是與聞萱不同的是，們穿著胡服，是當真要上馬玩樂的，而聞萱的胡服，只是穿來看看的。

謝松翎騎上自己的馬，率先朝著聞萱這邊看了一眼。

很顯然，是輕蔑的意思。

聞萱坐在草場一側的樹蔭底下，撐著腦袋，默默嘆息。

如果謝松翎不是表現的那麽討厭，聞萱想，其實還是佩服謝松翎的。

士族謝家的好兒，自然不會只是朵中看不中用的花。與聞萱相比，謝松翎的子骨，稱得上是從小康健。

行吧，其實京中大多數的姑娘家與聞萱相比，都可稱得上是有一副健康的魄，謝松翎是尤其。

出士族謝家，長相亦不俗，自小文能賦詩，武能上馬，這樣的謝松翎，不論到哪都是相當惹眼的存在。

不知道什麽時候起，上京城裏的衆人還給送了個上京城第一次才的稱號。

聞萱倒是不在意什麽才不才的，就是在意，如若自己也能有一副同謝松翎一般的魄，那就好了。

是做夢也想同那些能夠自由自在騎在馬背上的姑娘一樣，恣意飛揚。

也不知道這輩子有沒有一次能夠上馬的機會。

聞萱托腮，目漸漸從幾個姑娘上，轉移到了蕭應決那邊。

他正在調整韁繩，應到的目，回頭不偏不倚地與對視了一眼。

聞萱看出來他想說什麽了，是要乖乖坐著別的意思。

于是點點頭，一雙杏眼馬上像是鑲了漫天零碎的星星一般，看著蕭應決在自己面前上馬。

蕭應決的姿很好看。

這件事聞萱早就注意到了，他的材高大，形又端正，寬肩窄腰，是世間有的極品。

而與平日裏那些華服不同，他今日穿的這裳，修幹練許多，勾勒出他的腰與長，幾乎要占據的滿眼。

星星點點的目不璀璨得越發明顯。

聞萱坐在草地上，一邊編織著自己手中的花環，一邊只將目注視在蕭應決的上，跟著他繞著整個草場跑。

謝松翎是何時到了邊的，聞萱不知道。

只知道，等又看完蕭應決一圈跑馬之後，謝松翎已經坐在自己的邊了。

“狐貍。”

這回是明正大沖著聞萱說的。

聞萱手上的作頓了下，沒有理。

“我人放在表哥寢殿裏的百合花，是你人撤走的？”謝松翎又道。

“啊？”聞萱愣了下，想起來今早自己人撤掉的那盆百合花。

“哦，是我。”坦道，“但我是因為……”

“狐貍！”謝松翎不想聽的解釋，見承認了，瞬間又朝惡狠狠地罵了一遍。

自從聞萱宮之後，謝松翎不知為何，心下的危機便越來越重。

雖然他們全都在告訴自己，聞萱子骨不好，就算宮了又怎麽樣，無法侍寢，無法生育，早晚都只會為後宮中最不起眼的一顆沙礫，但還是無法忍聞萱搶在自己前頭，捷足先登這件事。

皇帝表哥又遲遲不提迎宮之事。

所以昨日宮看太後的時候，特地喊人往皇帝的寢殿裏擺了一盆百合花，意在希他能借花想起太後曾答應謝家的婚事。

但是沒想，今早剛到修文殿外，便見到了被扔在廊下的那盆百合。

聞萱蹙起一雙柳葉眉，看著謝松翎。

不是很喜歡狐貍這個稱謂。

上回樂遙長公主也是這麽罵的，氣不過，直接懟了回去。

眼下謝松翎又這麽喊，念在如今馬場有這麽多的人，不想直接和吵起來。

但是沒想到，忍下了這一句，謝松翎後頭還有更多更難聽的話在等著。

“你就是故意借著生病的理由，進皇宮裏來的，別以為我不知道！”

“你，你們太師府，從上到下都是這個德行，上欺下，小人臉！”

罵也就算，居然還罵到了太師府。

聞萱終于忍不了了，扔了自己手中的花環，反問道：“謝姑娘皮子這麽厲害，京中全都在傳您將來會是皇後，那為何到如今還不進宮來？難不是因為我進了宮，陛下便不要你了嘛？”

謝松翎臉難看了幾許。

聞萱又繼續道：“張口閉口便是狐貍，我瞧你們謝氏的家教也沒好到哪裏去。陛下可是一點髒話也不會說的，你覺得，我今夜若是把你說過的話，原封不地全部告訴他，他會不會因此而厭煩你，更加不想迎你宮呢？”

這些話，句句都在謝松翎的肺管子上。

氣得渾栗了一瞬，指著聞萱罵道：“你以為你算個什麽東西？國母之位將來必定是我們謝氏的！”

“那也得看是謝氏什麽人，據我所知，上京城中姓謝的姑娘，可遠不止你一個吧？”

聞萱甚有這般看不起人的神，朝著謝松翎瞪了一眼回去之後，便坐得離遠了一點。

不想再理，專心致志只編自己的花環。

但是謝松翎哪裏肯忍這口氣，站起來便想與聞萱再好好說道說道。

剛要開口，餘卻又瞥見，自家哥哥和皇帝，都正往這邊過來。

滾到邊的潑罵，瞬間便了帶著哭腔的嗚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