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荷心皺著眉，歪了下腦袋，“奴婢還是不懂，為何不明日一起給，反倒今日再讓春花跑一趟去。”

夏寧角揚起一抹笑，視線溫和的著春花。

“你可明白，我今日讓你把那些蠶、華錦送去，又特地叮囑他要把江南的那家染坊的線制絨花是為何意？”

春花活得單純，在兗南鄉時即便已婚了，亦是個心單純善良的姑娘。

皺眉冥思苦想一番，才試探著答道：“是為了把江南染坊里線制的簪子，與京城鋪子里的蠶線制的簪子比較？看哪個好看麼？”

夏寧毫不吝嗇的贊了一聲，隨后話音一轉看向荷心，“連咱們這些閨閣里的人家都能想得出來的道理，那位周掌柜難道會想不到這層上來？而且他親口所言，染坊里的規矩，染料配方是不外傳的，我盤下染坊是為了讓絨花簪子變得更好些，那染坊出來的蠶線、種類自然不能比市面上的差，否則我費心費力費銀子的盤一家染坊作甚？”

兩個姑娘都聽得認真。

春花反應的還慢些。

荷心率先明白了過來，眼睛微亮著，說道：“娘子的意思是周掌柜故意不提這事，而娘子今日讓春花特地送上門去，便是告訴周掌柜，您已經知道他的心思，已是提醒敲打？”說完后，荷心的眉又困的皺了起來，笑的有些愧，“可奴婢還是沒明白為何非得今日去送……奴婢愚笨……”

春花再聽荷心說完后恍然大悟的點頭，隨即也跟著道：“奴婢更愚笨……”

夏寧倒是耐心十足，“送他東西是為了敲打他，把銀票給他是告訴他我用人不疑。為何不是明日，就差這一日半日的，差別在哪兒？不過就差在他不得府見主子，教他生疑我是否仍惱他欺瞞之意，可我又把那麼多銀票都給他了，這又是信他之意。他愿意替我奔走不過是看中定國公、將軍府的權勢，歸結底也是為了賺更多的銀子，商人圖利不得不防，既然要防他又信他，那就只能讓他猜不準主子的心思，猜不準，他就會怕自己沒徹底搭上將軍府這艘船，只會更加衷心為這樁生意奔走。”

緩緩道來，嗓音婉悅耳。

仿若語。

可話中的意思，卻這般心機深沉。

荷心聽得臉上的笑意淡了下去，無端想起在京郊小院里侍候的那幾年時。

從一開始，將軍待娘子不冷不熱，每月只來一回。

可只要將軍來，娘子鬧出的靜一回比一回大。

后來，將軍不但晚上來，白天也來，娘子鬧出的靜更大，輒被罰被訓斥，可將軍卻越發將娘子放在心上。

直至如今——

娘子了明正娶的定國公夫人，府中甚至連一個通房妾室都沒有。

難道從一開始，娘子就已經在……算計……將……軍……

難道前些日子，娘子與將軍鬧了脾氣，亦是另一種計算？難道娘子就不怕這些計算被將軍拆穿了麼……

荷心想的越多，臉上的神也就愈發遮掩不住。

率先劃過心底的不是擔憂，而是覺得自己愈發看不懂這位侍候了多年的娘子。

夏寧把的神變化看在眼中，悠哉著抱起算盤撥。

白玉的算盤珠子撞擊脆響，在安靜的屋子里有些刺耳。

春花聽傻了，心中真的裝不下這些計算，雙目崇拜的著夏寧，一張口就了份可的傻氣：“奴婢實在蠢笨聽不懂這些，但先生不虧是先生！荷心，你說是麼？”

還不求得荷心的同意。

荷心連忙眨了下眼，笑容頗有些勉強道：“娘子自然是聰慧的。”

夏寧把這兩個姑娘的心思看在眼中，笑了笑，并未言語，自顧自開始撥算盤。

等到夏寧學會了珠算，能看懂了賬本，日子悄然流逝。

每日一頓的湯藥也不必再喝，謝安亦不用日日來給請平安脈，而魏娣專心學習醫，來世安苑的次數也愈發了。

盛夏蟬鳴。

堆在案上的書信愈發高了，只是不曾回過。

周掌柜不久前送來了新制的絨花簪子，江南那家染坊里線制的絨花簪子更好看些。

同樣的桃花，他們常用的線艷麗些，而染坊里的更和些。

單看并無太大不同，可制絨花簪子，瞧著差別就大了。

用春花的話說，染坊的看著就覺得貴的好看，艷而不俗。

夏寧又派春花去傳了話，同他說，江南染坊的這樁生意就托給他了，盈利所得仍按從前的四六分，也依舊存進銀莊里。

春花來回話說，周掌柜高高興興答應了，還說了一籮筐謝娘子的話，毫沒有覺得四六分是委屈了他。

聽得夏寧拿扇面在腦袋上輕拍了下，嗔笑道：“傻姑娘，如今就是二八分，周掌柜也依舊會說一籮筐謝你家娘子的話！”

荷心與暖柚也跟著笑起來。

進夏季后，變化最大的當要數陸圓。

他白日都在府里吃喝學習。

許是習武習文都太辛苦，小小的陸圓曬得梭黑，胖也累的瘦沒了，人也長高了些。

遠遠跑來，像是個半截的燒火跑來。

這模樣倒是與陸元亦有了幾分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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