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溫就如同從地球上消失了似的，任憑江游手眼通天，卻再也找不到一的蹤跡，這個人就仿佛從未存在過，甚至讓人開始懷疑起溫這個名字，是不是只是江游的一個妄想。

可是口實實在在的痛意告訴江游，不是的。

這個人跳出了世俗道德的圍剿，用這個世界上所有人最看不起的方式，低微地，下賤地，輕佻又失去自我地為虎作倀。

如此說來，溫，我應該瞧不起你才是。

你最喜歡笑得云淡風輕，說一些傷人傷己的話語，好像旁人拿著刀子如何捅你，你都不皺一下眉頭，還要附送一個吻，問問他，累了嗎，獎勵你。

你不會一個人，溫，你不會。

江游一個人回到家里的時候，失魂落魄地像是從地獄里走了一遭，整個人萎靡不振，癱倒在沙發上，陷進去的一瞬間，就好像跌了無窮無盡的回憶。

閉上眼睛全是溫那張臉。

明明我不是什麼好人，為什麼你總還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糾纏在我邊，以至于后來刻進了我的習慣我的記憶里。

我們之間明明沒有相過，分開了怎麼會……會讓我想死去呢。

我警告過你的，警告過你的。

不要上我，我也不會對你心。

那麼為什麼。

為什麼。

你離開我以后，我會這麼痛苦呢。

人是可以被馴養的嗎。

人是可以被馴養的。

江游沒說話，死死咬著牙齒，一直到發出痛苦的悶哼，好像他整個人的五臟六腑都在搐痙攣，痛苦到了臟攪了一團。

這天夜里江游無法睡，他一閉眼就會想起太多事，到了后半夜干脆睜著眼睛就這麼看天亮。

從天黑到天亮。

派出去搜查的人都沒有帶回來溫的消息。

江游翻了個，全的骨頭都像是被人敲斷了一遍，一下就牽連著全的都在疼。

他手遮住自己的眼睛，不敢去接這個事實。

溫不惜一切手段，真的就這麼消失在了他的世界里。

他總說要溫滾，如今滾了，可是他后悔了。

好難。

說不出話來的難，如同神世界被擊碎了，重筑的力氣都沒有。

溫，我高估了我自己，也低估了你。

我是不是其實……在很早很早的時候，就已經……上你了。

******

溫離開江游的第一個禮拜，江游沒去公司，天天喝個爛醉，每天晚上都是邵京和陸霽等人皺著眉頭去酒吧里把他撿回家。

今天也是，江游一個人開包間一個人點酒，在那里沉默地一杯接著一杯，等到邵京推開門的時候，酒意撲鼻而來，他皺著眉頭，“江游你真不怕猝死嗎！再這樣喝下去人出事怎麼辦！”

說完這個，邵京一把奪走了江游手里的杯子，恨鐵不鋼地說，“我真覺得當初打你那一拳是打輕了！”

但是現在再打江游有什麼用，溫都不見了！

邵京心態就像個老父親，看著江游這不的樣子就來氣，“你干脆喝死得了！你這麼要死不活，給誰看啊！溫人都沒了，看都看不見了！”

這話是直接刺中了江游最痛苦的地方，他紅著眼睛抬起頭來，眼里漉漉的全是他破碎的緒，他說，“溫為什麼不來看啊？應該過來取笑我才對，為什麼不出現啊？”

邵京恨恨地將他從沙發上拽起來，“溫才不稀得看你！江游，你不值得！”

江游喝得神志不清，就這麼掛在邵京的肩膀上，他不知道是哭還是笑，手抓了一把頭發，對著邵京說，“溫肯定有聯系你……對不對？你，你去告訴，告訴我認輸了，求求了，我真的求求了……別消失……”

邵京搖著頭，“沒有，沒有聯系我。但我相信，或許等養好了自己的傷，在某一天，我們還會相遇的。”

你看，連邵京和溫之間都有著這樣的默契。

曾經是夫妻的他們卻沒有。

江游的心像是有人在狠狠地絞著似的，比起酒意，更多吞吐不得的是他心那些走投無路的緒。

說不出來。

張說話的一瞬間，所有的字眼就變了，你別走。

我求你。

溫，我求你。

江游深呼吸一口氣，一直到眼淚掉下來。

他被邵京拉進了車子后排，陸霽坐在前面，“喝了多啊他？”

“誰知道，天天喝這樣。”

邵京咬牙切齒地說，“以后不管他死活了，喝不喝，反正你現在就是喝死了，也不知道。知道了也不會傷心難過的！”

“傷心難過。”

江游聽見這個詞語，眼睛睜了睜，他忽然問邵京，“邵京，我這是在傷心難過嗎？”

邵京一頓。

頭一次，從江游的臉上，看見這樣，無措又茫然的模樣。

陸霽在前面開車，想也不想地說了一句，“你這不是廢話麼，當然是在傷心難過了。溫離開你了，你看看你，現在難過得像條狗。”

江游低下頭去，視線渾濁不輕，仿佛整個人浸泡在不干不凈的污水里，什麼都看不清楚，唯獨心痛的覺那麼清晰，清晰到了心臟一跳一跳都帶著回響，聽得，清清楚楚。

“原來我這是在傷心難過呀。”

江游將手指攥了又張開，攥了又張開，以此來判斷自己對肢是否失去了控制，他重復了好幾遍這個作以后，輕聲說了一句話，“我都不知道，原來傷心難過是這樣的。我只是憑借著本能在發泄，可我想不通為什麼我會變這樣，想不通為什麼在傷心難過……”

他一直被人著，被老天爺，被世間眾人。

被溫。

而如今，屬于溫的這份就這樣戛然而止，被悉數收回，那一刻，江游覺得自己的靈魂也被人走了。

“原來傷心難過……”江游抖了一下，扯著角笑說，“是這樣的啊……”

邵京在邊上瞧著他這樣，眉頭皺得更了。

“你從來都不知道嗎？”

前面的陸霽察覺到了邵京的言又止，知道邵京是不想在刺激江游了。

可是江游，有些事終究要面對。

那麼不如他來說吧。

陸霽說，“江游，問問你自己，你在為什麼傷心難過。”

江游給不出回答。

可是陸霽說——

“有沒有一種可能，我是說可能。你其實，很喜歡很喜歡溫呢。”

那一秒，宛如有人朝著江游的心臟狠狠開了一槍。

穿一個大。

是骯臟不堪的，高高在上的，自私自利的，卻又充滿攻擊和占有的，屬于江游的，的形狀。

******

溫離開江游的一個月，江游回去公司上班，工作人員都來打聽出了什麼事。

“許助理，江是怎麼了啊？”

“整個人變得好像更冷漠了……”

“不會是公司出問題了，周轉不過來要倒閉了吧？”

許歐拿著手冊在那里尷尬地笑，“沒事沒事，你們別多想。”

過去江游雖然冷漠，但是他輕佻，玩世不恭，多了一份欄桿拍遍的年意氣，可是現在的江游雖然還是那張致白皙的臉，卻沒了以前的那種招惹人的氣息。

他的眼神更深沉了，像是一攤漆黑的死水。

危險，麻木。現在的江游就是這樣的。

許歐嘆了口氣，跟眾人說完話，回到了辦公室里，看著簽字的江游。

發現男人正對著一支鋼筆發呆。

那支鋼筆，就是當初簽離婚協議的那支。

許歐又是一聲嘆氣。

自從溫小姐走了以后，周圍人的態度都變了。

邵京和江游來往也了，秦若也不像過去那樣來江游公司里為了溫吵架了，連帶著陸霽和江游見面頻率都降低了。

就如同此時此刻，陸霽家里，穆歡正一臉愁容地坐在沙發上，不停地看手機，“唉，呢。”

“溫估計不會回到我們這個圈子里了，很有可能我們這輩子都見不到了。”

陸霽看了一眼穆歡，將手機一把拿走，“你還惦記著溫干什麼！你難不喜歡啊！”

“誰會討厭溫這麼好的人！”

穆歡噘，眼淚在眼眶里打轉，“不打一聲招呼走了，我多擔心啊，也不聯系聯系我，是不是淡了啊。”

聽聽，這個人滿腦子就是別的人！

溫，你給穆歡下了迷魂藥是不是！一個江游不夠，現在他陸霽家里怎麼還多了個每天等溫回家的穆歡啊！

“淡了又怎麼樣。”

陸霽著穆歡的臉，被穆歡用手拍開了，男人嘖了一聲，“小媽，你跟我的還沒升溫呢，為了家庭和睦，你能不能理一下這個問題啊。”

穆歡往后閃躲，但是眼神認真，“我想過這個問題了，陸霽。”

陸霽正眼看。

“我會和你父親分手的。等他忙完這陣子，我會和他說。”穆歡深呼吸一口氣，眼圈紅紅的。

舍棄掉這段，也很難。

聽見這個，陸霽角瘋狂他嗎上揚。

下一秒，穆歡就說——

“我也會從此離開陸家，我覺得我太死心眼了，覺得只要有就可以克服一切問題。但是現在擺在眼前的問題無法解決，從你的角度我也理解你惡心我。從我的角度我覺得我很無辜，因為我什麼都沒有做錯。既然解決不了，那就不要解決了。”

穆歡輕輕推開了陸霽。

是誰教清醒的。

是溫嗎？

陸霽的笑僵在角，“你什麼意思？你離開陸家的意思是……”

“你們有錢人的圈子，我也沒那個興趣非要高攀，被人當作貪慕虛榮的狐貍我很難。我會回去工作順便存錢讀研，然后去留學，就像溫離開一樣，咱們以后估計也見不著啦，我知道你討厭我，但是很快你就不需要討厭我了。”

穆歡認認真真老老實實說完這段話，看了陸霽一眼，“以后生氣熬夜，多陪陪江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