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出英雄，世也出泯滅人的畜生。

憲宗繼位后，南北時有戰事，北地林天佑為了抵擋匈奴，一直催著糧餉。靠近雁門關的青州一帶，稅賦加重。又有雁山雁門關一地的百姓，活不下去，逃到青州。

而青州從黃龍九年三月開始，至今未下過雨，大冬天竟然也不飄雪。旱了兩年多，地里沒收，家里沒余糧，府還不肯賑災，百姓們要尋條活路，背井離鄉，鬧得青州十室九空，流民們一多就了起來。

人到了絕路，會怎麼樣？極了就會去盜，不著就明搶，搶不過了那就被別人搶。禮義廉恥了鏡花水月，有實在得不了的，易子而食尚算有點底線，完全沒底線的，就開始吃人了。

周彪原本當屠夫，家中小有積蓄，結果被人瞄上，沖到家里搶掠一空。他帶著妻兒出門逃難，路上妻兒失散了，找到時發現被人煮了。他沖上去打殺了仇人，聞到香……只覺得眼中所見再也不是人，跟他往常殺的豬羊無甚區別。

他吃飽了趕路，道上到落單的背著包袱，提起殺豬刀將人砍了，包袱里搜到了金銀和一塊發霉的干面餅，待到塞到里，哪怕噎住了也舍不得停一下。

一來二去，周彪憑著一把殺豬刀，憑著吃人的狠勁兒，竟然聚集了一群人。

他帶著這群人，搶縣衙倉，劫過往富商，跟著他的這群人，全是青壯男子。不跟他的，或者老婦孺，都了他們極時的“口糧”。

但是，跟著的人多了，需要的糧食也多。搶到的那點糧，夠幾千人吃幾頓的？吃完了他們再換一個地方，周圍縣衙倉本就沒多余糧，搶完了縣衙他們就想去搶城里。

到了臨水城，城里的上千守軍，哪里會把周彪帶的這群烏合之眾放眼里？一頓箭下來，周彪的人馬折損了一大半，只好帶著剩下的人一路往西邊逃，逃到了澤山。

住慣了枕高床，周彪躺在澤山的山坡地上，一面發愁，沒搶到糧食，路上抓到的流民有限，他們這群人該怎麼辦？

他正躺著抓虱子，手底下一個周海的過來。這周海跟了周彪后，說是周姓本家五百年前是一家，著管周彪哥。他雙眼赤紅，帶了一個骨瘦如柴的老人過來，“大哥，這人說，他知道有個地方有糧。”

周彪一骨碌從地上坐了起來，“你是哪里聽來的消息？這消息確實？”

那老頭兒一看到周彪嚇得渾發，涕淚縱橫，“這位……這位大頭領，小的……小的要是說出來，求大頭領饒了我孫子和老兒吧。”

“啰嗦，快點說。若是消息確實，我們有糧食吃，誰還來吃你孫子？”周海踹了一腳罵道。

那老頭兒爬了起來，“小的本是澤山這附近的農戶，那石家村的人趕集，還從我們村路過過。小的村里有戶人家娶的兒媳婦就是石家村的人，年前娘家人還給送過糧呢。小的聽那小媳婦說，石家村在山里，不靠道，沒人會路過，有水，有糧，還能打獵吃飯，村里都沒人離家逃難去的。”

“哦？”周彪聽了心里一，有水有糧還蔽，這地方搶來可以當個立足之啊，“你說的那個小媳婦呢？過來讓帶路。”

老頭兒牙齒打戰地說，“……已經……”

“那你知道路？”

“小的……小的沒去過……但是小的……”

周彪一聽，哈哈一笑，從后出那把殺豬刀，一刀剁了下去，“去你娘的，不知道路還啰嗦個什麼勁兒？了點，你拖下去讓大家分點湯，吃飽了明天我們去找那石家村去。”

周海眼都沒眨一下，想到能搶到糧了，喜得滿臉帶笑，一山頭的人聽到這好消息，都是轟然好。

周彪打定主意要找到石家村，而石家村里，村民們也聚在一起。

顧清韻來到打谷場，讓石秀才召集了全村人，聽那侍衛說話。

那侍衛不是膽小之人，也是戰場上刀劍影活下來的。他不怕殺人，但是一想到那邊山頭看到的景象，只覺又惡心又憤怒。

什麼人為刀俎我為魚？看到那捆綁了手腳丟在地上哭泣的老弱婦孺，他只覺得怒意難忍，恨不得跳出去就將那些人給殺個干凈。

面對著村民們說了一遍，村民們嚇得面如土，有人卻還在想是不是顧清韻為了占石家村的地故意嚇唬人。

顧清韻看向陳七，“你們三個也是親眼所見的，我家侍衛并未胡說，是吧？”

陳七一回想那景，就覺得骨悚然。他也是親眼見過那些人殺人的，那時他們在山頂上，對方在山坳里架鍋燒火，他看到那一幕嚇得魂飛魄散，能忍住尖將兩個村里人帶回來，已經是膽大了，哪里想到要去查探人數？

本來以為最多一兩百人躲在那邊山里，竟然藏了上千人，而且還是殺人不眨眼、拿老弱婦孺不當人的畜生。

這群人要是找到石家村來，他們這百來人的小村子，還是有一半都是老弱婦孺的，哪里能抵擋得住？

何志等侍衛們聽了，也是怒容滿臉，“大約有多人？”

“約莫上千個。”

何志了拳頭，跟顧清韻道，“公子，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我帶人過去看看吧？的什麼畜生，竟然……竟然……”他氣得說不出話，狠狠揮了一下拳頭，“那種畜生，就該活活打死。”

其他侍衛們也七八舌附和，就等顧清韻一聲令下。

石秀才看何志們凜然不懼，心中多了一安定，但是看看他們才十來個人，忍不住勸道，“顧公子，就算那一千多個歹人全是不堪一擊的，可俗話說蟻多咬死象，雙拳難敵四手。您家這些侍衛再英勇無敵，也架不住他們人多……”

“那要是等他們找到村里來怎麼辦？”有村民了起來。

石秀才怕嚇到村里人，這消息都沒說過，現在聽說就隔了個山頭，竟然藏了那麼多吃人惡鬼，村民們嚇得忍不住牙齒打，還有半大孩子哭了起來。

“我們要不逃吧？”

“逃能逃到哪兒去？沒聽他們說嗎，那些人到道抓人吃。”一個老叟沖說逃的村民罵了一句，起撲通一下跪到顧清韻面前，“顧公子，您救救我們這一村老小吧。”

就沖顧清韻這群人聽了這事毫不畏懼，老叟就覺得他們不是一般人。

這老叟一帶頭，其他人七八舌道，“對，對，您可不能走啊。”

“后山給您，我們村子都給您，求您救救我們啊。”

……

有人一帶頭，村里人將顧清韻這群人當了救命稻草。明知靠十來個人殺退上千的歹人不現實，卻還是哭求了起來。

顧清韻扶起那老叟，“老丈請起，來村里之前石先生已經告知這事，我們既然敢來村里，自然就不會走。”

“公子吩咐，我們該如何做？”石秀才和那老叟急忙問道。

“石先生剛才所言甚是，我家侍衛們雖然勇猛，但是歹人到底人多，”顧清韻看著村民們，“大家今夜盡快熄滅燈火，莫引人注意，到了明天，我就有殺退他們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