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子意被帶路至府中荷塘邊的涼亭。

宴青菱一合縷金衫坐在亭中，手持錦繡團扇，目淡淡看著他，開門見山道：“和離書呢。”

康子意走到面前，看了一會兒，才開口：“鬧夠了？跟我回家。”

宴青菱笑出聲：“回家？我們三個人過？”

“我們兩個人，”康子意臉有點不自然，“我從來沒有想過讓影響到你，你不同意，我什麼名分也不會給，也不會讓進我們的府邸。”

宴青菱道：“我說的不夠明白嗎？我要的是和離書，別的你都不必跟我談。”

康子意叉起腰，漫不經心的看著。

“跟我和離，找別人就好過了？會有我對你好嗎？”

宴青菱不想跟他多說，可說到這，忍不住反駁。

“我不缺對我好的人。”

從小便不缺。

倒不是指男關系那種，說的是父親母親，祖父祖母，還有哥哥，家里人對的好便足夠。

一個男人的溫以待，有則錦上添花，無則不傷大雅。

康子意下頷線繃，“嫁過人的人，哪怕你出再好，也會被人說三道四的。”

宴青菱笑了笑。

“你在外頭養人孩子，難道我就不被人說三道四了？”

他們會說，看吧，男人都這樣，宴青菱的男人也不例外。

康子意道：“你一直懷不上，我也被人說三道四。”

宴青菱安靜了好一會兒，淡淡的問：“才兩年，很久嗎？”

一直在吃藥調養，為懷上孩子努力，而他卻等不及了。

“兩年了，能懷的早懷了，你很有可能這輩子都懷不上。”

康子意道：“你生不了孩子，長安城中哪個不知道這事，你離開我嫁別人，你以為真有那麼好嫁？”

宴青菱不太理解的笑了笑。

“你為什麼會認為，我非要再嫁人不可呢？”

康子意頓了頓，似乎松了口氣，“不嫁也好。”

宴青菱道：“但凡我想，這世上有的是英俊兒郎任我挑選，我可以隔三差五便換一個，何必非要再親結婚？”

說得并不夸張。

也沒有刻意的去想過今后再嫁的問題。若是耐不住寂寞，找個男人服侍還不容易？

康子意順著的話，去想象今后同別的男人在一起的模樣，臉就很難看了。

“別想了，和離的事不可能。”

他本就沒想過分開，和宴青菱在一塊除了懷不上孩子，別的什麼都好，他們契合，青菱也從來不會跟他鬧，一直都是溫的。

“是不肯好聚好散麼，”宴青菱語氣沒什麼波瀾地道，“你不想我哥拿刀架你脖子上，著你寫和離書吧？”

從來不喜以勢迫人，也無意與他撕破臉面，可若是他執意糾纏，也不介意把事鬧大。

康子意目沉沉的看著。

“我也沒有什麼大過錯，從來不曾冷落你，至于嗎？”

“……”

“青菱，我以為五天過去了，你也該想明白的。”

宴青菱若早知他是來說這些的，不會見他。

可能是曾經對年郎的已經破碎，以至于現在他說的每一句話，都讓深深懷疑自己是不是從未認識他。

這次他來求和，大概是經過五日的考慮，康家也認為分開不合適。

和離相當于向所有人宣告，康氏和宴氏兩家掰了。哪怕康氏一族深不可撼拔，可到底敵不過宴氏在朝中及民間的威。

有點不耐的瞥開目：“這個時辰，我哥快回來了。”

康子意往荷塘對岸的大門了眼，表變得局促。

“就算我做的事讓你傷了心，你哥也打我了，上回還給我吃了合歡散讓我泡冷水，還不能扯平？”

宴青菱重復一遍：“我哥要回來了。”

康子意走之前，遲疑了一會兒，還是對說：“那個人是皇帝塞給我的。你以為，我能拒絕得了嗎？”

-

宴青菱想了許久。

皇帝哥哥在出嫁之前，還同說：你同云錦一樣，都是朕的妹妹，子意要是待你不好，朕和你哥都幫你出頭。

那個人，真的是他塞給康子意的嗎？

直到用晚膳時候依然魂不守舍，宴清風了兩遍，都沒有聽見。

“康子意來見你一面，你這樣牽腸掛肚？”宴清風說的話有點刻薄，卻也直白，“你好好想想，我們去康府那天他是什麼臉。”

宴青菱搖搖頭：“跟他無關。”

可卻不知道，到底該不該把皇帝的事說出來，皇帝跟哥哥關系這麼好，說了這個事，會不會影響他們之間？

畢竟那是皇帝。

宴清風只當是，這個妹妹就是這樣，心地太，別人說什麼都信，大概是今日康子意來服，幾回好話一說，便難舍難分了。

“他今日過來說了什麼？”宴清風問。

宴青菱沒什麼表的道：“就是勸我不要和離，說對宴康兩家都不好。”

宴清風不以為意：“你不用考慮這些，”

“嗯。”

宴青菱又不說話了，胃口看起來也不大好，吃了沒多便要回房去。

過了半個時辰，卓明月給端紅棗羊燕窩羹去，宴青菱坐在支摘窗前仍不聲不響。

卓明月溫聲勸道：“你畢竟有孕，盡量多吃點。”

宴青菱抬起眸，神疲倦：“嫂子，你要勸著我哥收斂點，功高蓋主，終究不是件好事。”

從康子意走后幾乎就沒說過什麼話，這一說，便提及功高蓋主，卓明月不免猜測與皇帝有關。

“是圣上做了什麼？”卓明月試探著問。

宴青菱沉默許久，才道：“也沒什麼，都是我胡言語，你不要跟哥哥提起。你去陪哥哥吧，我一個人靜靜。”

卓明月并不想去陪宴清風，這幾日跟宴青菱一起睡反而睡得踏實。

但既然這樣說了，也只能退出去，給青菱一個安靜的空間。

關上門時，卓明月忽然想到，皇帝既然見不得宴清風和康敏蘇結連理，那麼，宴青菱和康子意……該是同理。

宴氏手握夏朝最重的兵權，而康丞相位及文臣之首，這兩個姓氏，不該結合。

這次和離，恐怕是謀算已久，勢在必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