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明月醒來，是一個很黑的黑夜。

坐起，索了一陣，在床邊到一只指節分明的手。

看著骨架像是男人的，掌心虎口還有薄繭。

卓明月慌忙收回自己的手。

“是你救了我嗎？”

憑這只手的位置，能判斷，這個人是坐在床邊，大概是在守著。

卓明月等了等，沒有聽到他的回答。

“公子，是你救了我嗎？”又問一遍。

那人在床邊靜止一陣后，突然疾步走了出去，一會兒后，有兩個腳步聲一同進來。

是個婦人殷切的聲音：“姑娘，你醒了，我幫你看看。”

一只手搭上了的脈搏。

卓明月憑覺面朝向。

“您是大夫嗎？這麼晚了，還勞您過來。”

周芳華聚會神的觀測的脈搏，順口回道：“沒什麼，這也不晚。”

卓明月又問：“你們不點個燈嗎？”

周芳華看了看外頭大亮的天，和旁皺眉頭的宴清風，猶猶豫豫的問道：“姑娘你……能看見我嗎？”

這才發現，姑娘的眼神似乎沒有聚焦。

卓明月搖搖頭。

“太黑了。”

說完，才意識到什麼，整個心揪了起來，“現在不是晚上，是嗎？”

否則大夫給看診，不可能連個燈都不點。

“是白天。”

周芳華語氣里帶著點惋惜和同。

這麼好看的姑娘，又是將軍的心上人，可這瞎了，不僅自己了殘疾，還會失去將軍的恩寵，從此怕是廢了。

卓明月猛地睜大眼。

盯著眼前的一片黑暗，陷長久沉默。

小時候也瞎過一回，不過，短短幾日后腦子里的淤化去，便復了明。但愿這回也是如此。

裝了那麼多年瞎子，難不要變真瞎子了？

的這輩子，說不幸也總有僥幸，說幸運，卻又一難接一難，永無寧日。

是上輩子造了什麼孽麼？

……

周芳華隨宴清風走到外頭說話。

“也許是暫時的，也許會一直這樣，并非是我醫的問題，將軍你也該聽說過這種事，哪怕華佗在世，也說不準的眼睛到底能不能恢復。”

“昨日來找你那個是你弟吧，什麼？”宴清風吩咐道，“卓明月問起來，你就說我是你弟。”

周芳華一愣，“我弟弟周無痕。”

“告訴，我是個啞。”

否則只要一開口，便會認出來是他。

看到醒來之后茫然的在床上索，最后上了他的手，宴清風便意識到看不見了。

不然只會遠離他，不可能來他的手。

現在確定了這個事實，他便卑劣的想，就借著這個機會，裝作另一個人，呆在邊吧。

反正除了他，別的男人都不排斥。

宴清風又代了幾句后，他們再次到屋里去。

卓明月雙目失神，靠坐在床上發呆。

周芳華拉著卓明月的手，對說：“是我弟弟捕魚的時候發現你的，看你飄在江面上，以為你死了，沒想到竟還給救了回來。姑娘，你命大啊。”

皇帝那麼多人手，竟然沒有撈到，卻被一個漁夫救走了麼？

許多事，也不能用常理去想，什麼都有可能。

卓明月索著下了床，赤足向他們跪下來。

“公子救了我的命，我來日必結草銜環，以報公子大恩大德。”

宴清風雙手扶起。

周芳華道：“姑娘，你別介意，我這弟弟是個啞，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卓明月垂眸道：“恩都來不及，怎會介意。”

周芳華又問：“姑娘，你什麼？”

卓明月不假思索便道：“我明月便好了。”

發現那雙握著雙臂的手遲遲沒有松開。

卓明月覺得這位公子有點奇怪，但畢竟有救命之恩，便也沒有去掙。

宴清風一會兒后才察覺失態，扶著在床邊坐下后，放開了。

他給周芳華使了個眼，周芳華便道：“我有事要去忙，我這弟弟是個閑人，就由他來顧著你，有什麼事使喚他便好了。”

卓明月激至極。

等周芳華走了好一會兒，捂著肚子，有些難以啟齒：“公子，有吃的嗎？”

宴清風立刻出去，沒多時，便端了飯菜來。

他要喂，卓明月出雙手，“給我就好了。”

黑吃個飯，還是可以的。

宴清風把碗和勺分別放到手中，看吃得小心翼翼，倒也連一粒米飯都沒有弄到外頭來。

……

他是從皇帝手里把人搶過來的。

那一日，土豆回來避暑山莊，在他面前跪下來。

他正疑：“這麼快回來了？”

“主子，卓姑娘跳江了。”

宴清風怔了怔，質問道：“我不是吩咐了要繞開，不走水路？”

他以為那個夢只是夢，沒想到竟了事實。

土豆跪在地上泣不聲。

“沿途的城有時疫，走水路更好些，沒想到會被皇上的人攔了路，來的人是江統領。”

宴清風道：“皇帝要人，去就是了，為什麼要跳江？”

“江統領下令將我們滅口，為了造混，方便我們后撤，卓姑娘便跳江了。”

土豆說完這些話，以額地，“要一個子來救我命，我慚愧，本無茍活，可我總要把這些事原原本本的告知將軍。”

說完，他要拿劍自刎，被宴清風一腳踹掉。

“你還想殉，你也配？”

宴清風拽起土豆的襟，咬牙切齒道：“既然拼命救你，你就不能死。”

……

段以珩在船艙中等得恍惚了，才聽得福公公雀躍的進來回話。

“皇上！找到了！”

“活著嗎？”

“還行，緩過來了。”

段以珩大步走到外頭，看到被放在船板上漉漉昏迷不醒的卓明月。

他把人打橫抱起。

“盡快靠岸，找大夫！”

下人拿了干布來，段以珩讓人都退出去，剝去了的服，一寸寸的給干子和頭發，再把抱放在百子千孫喜被上。

他的手在臉頰停留。

“朕以為，你同朕是一樣的人，不得不仰人鼻息，又慣用偽裝，實則包藏一顆六親不認的野心。”

他低頭，給蓋上被子。

“可你怎麼是這樣的人？”

只是幾個微不足道的下人，竟然豁出命去救，值得嗎？

段以珩在邊躺下來，深深嘆息。

“卓明月啊，朕為了你，快完了。”

他從來小心謹慎，卻因這個人屢屢沖，屢屢出錯，一而再做出格之事。

可他的境，容不得他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