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清風說：“你說你的，我信我的。”

心長在上，到底是什麼樣，誰能說個明白。

很多事都是信則有，不信則無。

只要肯說出口，他便能自欺欺人。

卓明月的指尖輕點在他眉心，又細細描摹過他的眉眼，再過他棱角分明的臉頰，停在他間突起。

五指收攏，掐住他的咽。

“信一個人，就只是信的甜言語嗎？”

宴清風說：“不只。”

“那還有什麼呢，”卓明月涼涼說，“我從來都是滿口謊言，你信我什麼呢。”

宴清風抱著翻了個，讓在上。

那時他對說，我不似你，滿口謊言。

說，那是因為你不必說謊，便是人上人，無人敢欺你。

曾經說沒有關上那道門，刻意留青菱在外面，他不信。后來說，你父親要對我不利，他也不信，只以為自己有能力保全。

如今他說信，的確可笑。

掐得并不用力，足以他息，清晰的說話。

宴清風手的臉。

“刺猬之所以滿的刺，是因它里太容易傷，不得已才有這一保命的鎧甲。”

“刺猬有什麼錯？”

“你也一樣。”

“待你不好的人，你永志不忘，睚眥必報。”

“因這人世你只來一世，你沒有多余的命，來你以德抱怨。”

“然而待你好的人，你從來愿意百倍償還，哪怕為此萬劫不復，你也甘之如飴。”

不是個真正的壞人。

只是，輕易原諒了他，便對不起自己。

他懂的，他都懂。

“所以，今夜想玩什麼？”

宴清風知道，不會輕易結束的，今晚，既然來了，總不可能是真的單純來給他上藥。

必然有準備的事。

卓明月眼尾微揚，“開張之日有員送了豹子，聽說正是段云錦曾經養的那只，裝在大鐵籠里。”

宴清風道：“想看我跟豹子廝殺？”

他沒有把握一定能拼得過豹子，但也并非完全沒有勝算。

可他若是就這樣死了，于又有什麼好。

卓明月搖搖頭。

“豹子無辜，死了都可惜。我要送你的禮，是那個籠子。”

……

只有戰俘才會被囚于鐵籠。

只有死刑犯，才會手腳都被鐵鏈束縛著，一個任人宰割的姿態，不蔽的坐在鐵籠中。

這間屋子門窗閉，不風。

宴清風維持一個姿勢太久，有些不適，手臂挪了挪，重的鐵鏈聲響在屋子里回。

時候差不多了，卓明月走進屋子，打開籠門，親自給他喂水。

宴清風看著溫的眉眼，忽而發笑。

“你是想我會，不由己無可逃的滋味？”

總說他稚，又何嘗不稚？

卓明月說：“你也是個吃得苦的，想必這點事，并不能你會到什麼。”

給他喂了水之后，又溫聲問：“午膳想吃什麼，我讓膳房給你做。”

“春面吧。”他回答的爽快。

卓明月神一頓，繼而笑道：“說點你喜歡的。”

知道，他本不吃面的。從前在將軍府呆的半年里，就沒見一頓面條。

“就春面，”宴清風深深說，“你喂也容易一些。”

卓明月沒打算讓別人看到他這副樣子，故而親自伺候的他。

清早伺候他漱口洗臉，喂了他早膳，喂了他吃了橘子。

耐心又妥。

春面做一碗也容易，很快熱氣騰騰的面便端了來。

宴清風以為會讓他直接吃，他驗一把燙的。

但挑起面，吹了吹，才喂到他里。

“周無痕，我心過的。”突然說。

江邊村莊里，看不見的那些天，那個笨拙卻悉心照顧的“周無痕”，是心過的。

那樣一個憨憨的有煙火氣息的啞，盡管看不到他的模樣，他也說自己丑。

可他卻是的救命稻草，是幻想過一塊兒過平淡日子，一塊兒惺惺相惜的人。

哪怕一個啞突然會開口說話，是那麼離奇，也強行忽略了。

宴清風靜靜看著。

“如果你是想過那樣的日子，我也可以再做回周無痕，永遠都是周無痕。”

卓明月道：“不想了。”

這輩子總是被迫選擇過怎樣的日子。

當初想要的是安寧，如今卻不同。

宴清風吃著喂的面，“怎麼突然想起那些事了。”

卓明月道：“只是突然覺得，我們也不是半點好回憶都沒有，至周無痕真的給過我念想。”

但，那是周無痕，而不是宴清風。

宴清風苦中作樂。

“我還得謝謝段以珩了，若非他把你得跳江，你不會看不見，我也不能裝作別人，我們就不會有溯兒。”

卓明月喂完了面，問他：“奏折都批完了嗎？若是沒有，我土豆去拿來，你在這批了。”

宴清風抬起拖著重鏈條的手腕，屈指勾過鼻梁。

“好啊，去拿來，你來批。”

……

宴清風在鐵籠里呆了整整一日，卓明月也在旁看奏折看了大半日。

夜深之后，過去看一眼溯兒。

這幾天下來，溯兒終于習慣了娘親不陪自己睡，也不會再問東問西。

周晚瑩邊給孩子洗澡，邊埋汰道：“你就這麼墜河啦？膩歪了一整日還不夠，還要去跟他過夜？”

外人不知道那屋子里到底發生什麼，只當他們兩個如膠似漆。

周晚瑩是越來越不信說的不會。

每晚都過去，難得休沐之日，還黏糊整整一日，這不是慘了麼？

可憐一個黃花大閨，還沒過男人，就已經帶起了娃。

安溯兒還費了很大的功夫。

剛開始都替卓明月找理由后來理由都被說遍了，只能換路子，義正嚴辭的告訴溯兒：真正的男子漢都是不會黏著娘親的。

然后溯兒自言自語：男子漢不黏娘親，男子漢不黏娘親……

就這麼，孩子把自己說服了。

周晚瑩想到都心酸。

卓明月說：“辛苦你了這幾日，我一會兒回來陪孩子睡。”

溯兒最喜歡玩水，在木桶里撲通撲通的潑水玩，玩得特別開心，也沒注意這兩個大人在說什麼。

周晚瑩嘆口氣，苦口婆心的說：

“我倒沒事，只是你別太寵著宴清風了，這男人啊，一旦得到了，就沒那麼當回事了。”

“你還懂男人的，”卓明月調侃道，“老實說，轟轟烈烈的過幾個了？這話不過五六個男人，是說不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