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我自己去。”一秒都不想再留在這個地方,我婉拒了的好意,快步走向了電梯口。
“小念!”
正好到有臺空電梯要下去,我進轎廂,快速按下了關門鍵。
許汐沒有追進來,停在電梯外,紅著眼眶,言又止,滿含復雜地又了我一聲。
“小念……”
事發生的太突然,現在還沒來得及想得太細,仍把我當“桑念”,當許婉怡的孩子。可當冷靜下來復盤這整件事,就會毫無障礙地推出我是多卑劣、多無恥的一個人。
與其事后面對的嫌惡,不如就在這里說再見。
垂下眼,任電梯門一點點合攏,我始終沒有回應。
一個人去了醫院,醫生看過眼角的傷口后,說要四針。
“你這個好險,差一點就砸到眼睛了。”中年醫生邊給我針邊替我后怕著,道,“皮傷沒什麼,砸到眼睛就麻煩了。”
“砸死最好。”我說。
醫生看了我一眼,問:“朋友打的?”
“不是。朋友的爸打的。”
“怎麼,不同意你們在一起啊?”
扯扯角,我道:“可能是覺得我玷污了他的心肝寶貝吧。”
醫生輕輕搖了搖頭,道:“嗨,兒孫自有兒孫福,父母湊這熱鬧干啥。小伙子你這麼帥,又年輕,是優質潛力啊,看不上你說明他們沒眼,別氣餒哈。”說完剪斷線,示意我可以走了。
桑正白第一次打我,是在三年前。
我由于將施皓一酒瓶砸重傷,同鄭解元一道被關進了警局。桑正白連夜理這件事,第二天清晨終于把我撈出來,從見到我開始臉就耷拉著,沒有和我說一句話。
就這樣到了家,我跟在他后面進門,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驟然轉的他重重一掌扇在臉上。
“啪!”
這一掌用了他的全力,打得我耳朵嗡鳴,連牙槽骨都作痛。
“你真他媽給我丟人。”他食指指著我,怒罵道,“我桑正白怎麼生了你這麼個兒子?你對得起你媽嗎?你現在擁有的一切是誰給的?是你媽用命換的!我這輩子對你唯一的期許就是能幫我一起壯大正宜,可你看看你現在什麼樣子?啊?桑念,你真的太讓我失了!”
我是什麼樣子?
我努力讀書,努力取悅他,努力為接掌正宜做準備,這麼多年從無錯。而現在,不過是打了一個不會說話的狗雜種,我之前所做的所有努力就都白費了嗎?
我做對了,他從來沒為我到驕傲過。如今我做錯了,他倒是失起來。
“對不起,爸爸。”
但因為那會兒已經知道自己的世,知道自己不過是只低賤的“貍貓”,我并不敢吐心聲,與他正面起沖突。
我承認錯誤,承認他所有的指控,并保證下次不會再犯。之后,便開始了“看心理醫生”和“換心理醫生”這樣一個不斷循環重復的過程。
我不認為自己真的有心理問題,或許是有點失眠焦慮,可遠遠不到需要去看心理醫生的程度,所以總是不配合。
周及雨應該是我看得最積極的心理醫生了。然而到頭來,這位不僅沒幫我戒煙戒酒,甚至沒幫我留住紀晨風……
傷口在半夜的時候忽然疼起來,我從睡夢中驚醒,索著去夠茶幾上的威士忌酒瓶和止痛藥。
摳出一粒膠囊隨酒吞服,我躺回沙發,著昏暗的天花板,卻遲遲無法順利睡。
做了許多七八糟的夢。夢到桑正白,夢到三年前在警局的那一夜,還夢到了……嚴善華。
夢到牽著我的手走在那座長長的樓梯上,快到家時,翻出包里的糖果給我,說是雇主家的小爺送的。
“小爺聽說你吃糖,特地讓我帶給你的。這可是進口糖,你下次見到人家要記得謝謝他知道嗎?”
“他肯定是把自己不要吃的糖送給我吃了。”我冷哼著,沒有手的意思。
“你這樣說我就不給你了,我自己吃。”說著就要把糖塞回包里,被我眼疾手快地奪了下來。
“給我了就是我的了。”我飛快剝掉糖紙,將晶瑩剔的水果糖塞進口中,剎那間甜的滋味彌漫開來。我瞇了瞇眼,重新牽住嚴善華的手,歡快地哼起了歌。
“小念其實也很喜歡小爺吧?”
“才不喜歡!”
“可是小爺很喜歡你啊。”
小手牽住更大的手,因為心非常好,忍不住前后晃起來。
“那他就喜歡好啦,誰稀罕。”
嚴善華無奈地笑起來:“你啊……”像是有很多話要說,卻不知從何說起。
我向,可背著夕,我無論怎麼睜大眼,都沒辦法在影里看清的臉。
夢到這里戛然而止。我不知道想跟我說什麼,甚至……沒有和走完那段樓梯。
我以為我會對嚴善華的死無于衷。死了就死了,和死一個陌生人沒什麼兩樣。
我錯了。
死了,這個世界上再沒有與我脈相連的人;死了,這個世界上再沒有……可以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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