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戚繼的復述，海鷹也很高興，但據他所知，東瀛人早在八月時就派遣使者準備國禮朝賀了，雖然姬越年年不理，但東瀛國年年送禮，對這位天子尊重至極，從不慢待。

戚繼卻搖搖頭，對海鷹道：“我以為，陛下這次如若開戰，必是東瀛無疑，東瀛外王皇，逾制久矣，想要抓到把柄并不困難，且如今海上諸國以東瀛為盛，若要威懾一方，從無殺儆猴之理，殺猴儆才是正理。”

得到了滿意的答案，海鷹的眼里閃過一兇狠的芒，出極野心的笑容來。

戚繼猜得沒有錯，如果讓姬越選一個小國作為威懾，那必定是東瀛了，海上諸國實力不算強盛，打個琉球也不會讓諸國恐懼，并且打下東瀛，封了海鷹，有第一個侯位作為先例，才好將衛青霍去病韓信那些軍功赫赫的將領們一并封賞，無論從什麼方面來看，打東瀛都是最好的選擇。

姬越將手中關于水師練的奏疏卷上，喝了一口熱茶，余瞥見又重新坐在角落里的張異，心頓時舒緩了許多，又批閱了幾份奏疏，就到了飯點，見張異收拾紙張筆墨要退走，姬越忽然開口道：“下午還有別事，一起用膳吧。”

張異還在收拾東西，他沒以為姬越是在和他說話，無論是麗夫人，魏懸，還是樊春，甚至是端茶倒水的婉兒，都比他更有存在，姬越不得不說了第二遍，還了一聲張異的名字。

張異手里的硯臺都了一下，服頓時被墨染黑一片。

第105章 那片刻的溫

和臣子一起用膳倒不是外人所想的那麼莊重, 多個人多雙筷子罷了，姬越平日里對吃食不大上心, 也極飲酒，如今過了長的年紀，飯量也較為正常，只是吃到一半時才想起來距離不遠的張異，思索片刻，放慢了筷的速度。

張異食不知味，他平日里雖然在明宮一待就是一天, 也經常被留飯, 但從來沒有在明宮直接用過膳，他思索著自己這些日子在君王面前的表現，連思維發散一些都做不到, 畢竟上次在椒室繪畫就已經快要把他給嚇死了, 覬覦君王這樣的罪名不是他能擔得起的, 最重要的是，如果他的心思被發現, 是不是就再也沒有機會面君了？

張異臉微白, 幾次看也不看用筷子去夾湯，雖然神還是如往常一樣平靜，但姬越已經觀察了他許久，對于姬越來說，注意一個人不需要掩蓋，看了看張異，便放下筷子問道：“未離可是抱恙在？怎麼臉如此難看？”

未離是張異的字, 友人之間通常不直呼其名, 而是稱字, 長輩和上位者卻可以隨意，姬越一般是直接張異，但在張異再次來明宮就職之后，姬越就自然而然地改了稱呼。

張異連忙也放下筷子，見他還要起，姬越擺擺手道：“不必多禮，朕只是詢問幾句話。”

張異這才坐了回去，如今新式的桌椅板凳在曲沃很是流行，但也有一些較為守舊的人不愿意改變跪坐的習慣，張異就是其中之一，他習慣了跪坐，坐在寬大的椅子上反而會讓他覺不舒服，更何況他如今整日待在明宮中，跪坐是一種可以隨時跪直起然后拜伏在地的姿勢，但坐在椅子上大喇喇地直著兩條，到了要行禮的時候還得站起來再拜，十分不尊重，故而他并不喜歡。

但他卻喜歡極了姬越坐在雕龍畫的黃銅座椅上時，那副睥睨一切的模樣，只是他從來不敢多看，生怕一個眼神就泄心思。

姬越經常一整天坐著批閱奏疏不說話，平日里也比較言語，這是必然的，君王孤寡不是說說而已，難道姬越能夠找個宮人隨意聊上一兩個時辰？天子難得開口關心他，雖然說了他難看……張異也不知是喜是，低垂著眸子道：“臣謝陛下關懷，臣無恙，只是近來有些眠，白日里神不濟，讓陛下擔心了。”

話說完他自己都怔了一下，他真是癡傻了，陛下多半只是隨口關心一句，他哪來的臉面說什麼讓陛下擔心的話。

姬越卻立刻接過了話頭，再次關切道：“怎麼眠了？近來秋風漸寒，是不是被褥薄了？”

張異低著頭，思緒紛，隨口把那只經常深夜喵喵的小黃貓推出來搪塞，他總不可能說近來他夜夜做夢都在明宮加班。

加班是真的加班，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他經常會夢見自己和陛下待在一起，但哪怕是在夢里，他都謹守著臣子的本分，只除了夢里的他不再認認真真做事，而是坐在原地對著陛下的側發呆。

慕一個至高無上的人并不苦，他走在街上，會想起頒布的政令，他站在朝中，知曉在那萬人之上的位置，他回到家里，夜夜做著一點屬于他的迷夢，他從不敢奢想太多，甚至于連后宮三千人里一個普普通通的位置都沒有想過。

那距離他太遙遠了，他比陛下大七歲，容也沒有到能夠掩蓋年齡的地步，他上有幾傷疤，是時習武所留，就算不留傷疤，他也無法和那些自小浸泡藥浴養出一凝雪的士族郎君相比，他有才華，但寫不出魏白那樣瑰麗仙靈的贊頌詩，他習武多年，也從未上過戰陣殺個七進七出，他只是個普普通通的臣子，本該平平淡淡過一生。

然而就在此時，姬越忽然出了一副……非常虛假的興趣的神，問道：“未離家里還養了貓？那東西朕見過，是不是很兇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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