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碧把一撇:“等大爺的私房都到了我手里,想做什麼新裳,打什麼新頭面不呢”
“哎喲,原來我這竟是送羊虎口呢。”沈云殊笑出了聲,“只不知等我要用錢的時候,還有沒有呢”
“大爺自然是有公中月例的。”許碧一臉正經,“難道月例竟不夠不絕不能夠的。”
沈云殊笑著搖頭:“那要什麼呢”
許碧轉轉眼睛,抿一笑:“我現在還不曾想好。大爺只別忘了答應過我的就行。等日后我做得好,大爺記得兌現。”
沈云殊苦笑道:“我好像還不曾答應什麼吧”這怎麼三句兩句的,就了他許下一個承諾了呢
許碧笑嘻嘻地道:“若是大爺賴賬不給,其實我也沒什麼辦法的。畢竟我一個小子,可憐的,也無人作主……”
“好了好了……”沈云殊一臉無奈,“我豈敢賴賬呢。”瞧說得可憐,臉上卻笑得跟朵花兒似的,真是古靈怪的,教人看著就——就喜歡。
沈云殊自西北到江浙,見過的子也不了。西北兒豪爽,卻是太直了,不免有些失了文雅。江浙一帶的子倒是嫻淑溫雅,卻又有些太規矩了。就是他自己家這兩個妹妹,沈云婷被香姨娘教得規行矩步,且總有些郁郁,頗有點老氣橫秋的意思;沈云卻又是被沈夫人寵壞了,說起話來輒橫沖直撞的,也都不似許碧這麼俏皮。
真沒想到那懦弱寡言名聲在外的許二姑娘,居然如此有趣。沈云殊心里不由得再次重復了一遍這句話。算一算,許碧嫁進沈家也不過才一個月,類似的話他已經在心里說過兩三回了。
之后宣城驛一劫,他去救人也不過是為軍將的本份,卻未想到馬車里會忽然撲出個敢于手刃敵寇的子,那幾滴濺在臉上的鮮艷如同朱砂,于清晨的天下竟有些驚心魄的麗。只不過……馬上就被像青蛙一樣趴在車轅上的模樣給沖淡了……
“大爺笑什麼”許碧莫名其妙地問。這什麼話都沒說呢,沈云殊怎麼自己笑起來了
“咳——”沈云殊干咳一聲,抹掉自己臉上的笑容,“沒什麼。只是想,讓姨娘勞了這些年,你快些學起來,也讓輕省輕省,多替婷兒心。”
“是了。”許碧拖長了聲音,“大爺放心,我一定好好學習,天天——”
“嗯”沈云殊見說到一半停下了,好奇地追問,“天天什麼”這話聽著似乎總有點別扭。
“哦——”許碧眼珠一轉,“我是說,茍日新,又日新,日日新。”
沈云殊失笑:“敢是怕我沒念過幾本書,聽不懂嗎”
當然不是。你念過的書我大概多半都沒念過,哪敢小瞧啊。許碧腹誹著,岔開話題:“說起來,這屋子是誰布置的”
沈云殊不防忽然說起這個話題來,隨口道:“不知。大約是紫電青霜們吧。怎的忽然說起這個,可是這些陳設不合你心意”
“我是覺得略嫌瑣碎了些——”不是你布置的就好。
沈云殊痛快地道:“你既不喜,重新布置過便好。”說起來他也覺得這屋子有些瑣碎,只不過想著是許碧要住,兒家大約就喜歡這些零碎的小東西,是以一直不曾說過什麼。卻原來許碧也不喜,那倒是最好不過了。
許碧頓時又出了臉頰上的酒窩:“有大爺的話,我可就改了。”
沈云殊看得手,很想去那個若若現的小渦兒,好容易才忍住了:“這院子都是你做主,一間屋子罷了,你想改就改,也不必非要打我的幌子。”怕是在娘家時一間屋子也由不得做主,故而到了婆家更是不敢自專,事事都要先問過了。
沈云殊想著,心下不由得又有些惻然,放了聲音道:“你不必這般畏首畏尾的,這些事你自己做主就好。我近來也有事要時常出去,你難道每件事都要等我回來問過不”
許碧沖他一笑:“我知道了。大爺要去哪兒”也好想出去,宅的日子有點過不慣啊。
沈云殊終于沒忍住,手在臉頰上輕輕了一下:“去辦些瑣事。晚上大約回來晚些,不必人等著。”
第36章 挑撥
香姨娘住在宅子西邊的一小院里, 離著正院遠,倒是離著前院近些,這是因著管著沈大將軍書房里的事兒, 住這邊更方便些。
這院子名為芥子居, 原是主人家立的一佛堂, 故而庭院甚小,房間屋后皆種紫竹,卻并無什麼花卉,只在院角用青釉大缸養了兩缸蓮花, 里頭還有十余條紅鯉,十分活潑, 將這院子里的清冷沖淡了幾分。
香姨娘立在蓮花缸前,手里捻著魚食,面無表地往里頭投, 直到百靈出來回話, 才呀了一聲:“姨娘,這魚食——”投得太多了,這些魚會撐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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