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點下晚自習,丁雪潤看見了班主任竇志偉,他給竇老師請了個假,說自己出去買練習冊,竇老師對他這種學習態度很滿意,批了假。
因為他沒有校服,還專門給他寫了一張簽了名的字條,囑咐他回校的時候拿給門衛看:“注意安全,快點回學校知道嗎,宿舍有門的。”
夜晚下課,六中外面停著非常多的私家車,還有許多流商販在賣小吃,味道飄香。
書店還沒關門,而且這個時間人很多,他進去照著英語課代表寫給他的單子,很快就挑好了練習冊,又買了一點作業本,只是結賬的學生太多了,他排了十分鐘的隊。
付款后,他又接到父親丁兆文的電話:“報道了嗎見到了周校長了嗎”
“嗯,下晚自習了。”丁雪潤歪著頭夾著電話,手上把買的一大堆教輔練習冊往書包里塞,書包登時漲得像一塊發酵過度的面包。
“學校怎麼樣老師怎麼樣錢夠不夠”
“都好的。”他頓了頓,“錢夠的。”
丁雪潤第一次離家這麼遠,但父子倆的對話十分疏遠,一場通話結束,不到一分鐘。
他和父親的關系,從小就比較淡薄。丁兆文因為丁雪潤母親在生理上的一些缺陷,從相識以來,便一直待非常好,后來結婚了,更加對好了。丁兆文從小教兒子也是,讓他孝順母親。
或許因為他一個人的力有限,花了太多的心思和時間在妻子上,也就忽視了兒子。等他意識到時,兒子已經大了、懂事了,什麼都不需要人心,自律得近乎可怕。
這時候他再去彌補,卻無論如何也跟兒子親不起來。
丁雪潤媽媽去世后,父子倆關系一度跌到冰點。
沒多久就出了事,丁雪潤只好轉學到D市的六中。周校長和丁兆文是大學同學,兩人都是師范專業。
從文軒出去,他看見外面打著傘的人,就意識到又下雨了。
因為要購買大量的練習冊,所以他專門把書包騰空了背著出來,沒想到雨說下就下。
站在書店門口,他一手提著書包裝不下的作業本,一手出去試探了一下雨下得大不大。
這場雨比下午那幾場要澎湃得多,正是所謂的瓢潑大雨,淋著雨沖到對面恐怕全上下都會。
丁雪潤看了眼時間,十點住校生下晚自習,那麼他十點就必須回去。
現在不過九點二十。
丁雪潤回到書店,在閱讀區坐下,拿了一支筆出來,隨便掏了本練習冊出來寫。
他頻繁地出去看雨勢,到了五十,雨果然小了一些,但還在繼續,這次丁雪潤沒有猶豫就邁開步伐。他沿著有屋檐的街邊走到了學校對門,雨刮的聲音、車踐踏積水的聲音以及鳴笛聲在夜中織。他看見綠燈亮了,汽車在人行道前停下,方才沖進雨幕。
南方,下雨,他不知道大陸高控制的北方居然也會這樣。
丁雪潤從人行道跑過去,剛到對面,背后呼嘯而過一輛托,飛濺起地上低洼里的泥水,瞬間潑在丁雪潤的整個后背上。
他停住了腳步,托車也在前面不遠忽然剎車,戴著黑機車頭盔的材高大的車手回過頭來,似乎意識到自己造了“事故”。
他人沒下車,連頭盔也沒取,在雨中喊了一聲:“喂,你沒事吧”
丁雪潤渾被雨淋得了,從頭到腳都是的——幸好他書包是防水的。
但是他的眼鏡也了,上面沾滿水珠,完全看不清。他也顧不上雨了,把眼鏡摘下來,了上面的水。
樓珹見他沒有傘,還站在原地,就雙腳踏在地上,把托車倒回人行道。
他戴著頭盔,還穿了一皮,對雨沒覺。他看見這位同學后背全是泥點,有一不好意思,出一把傘來給他撐開:“抱歉弄臟你服了,我賠你干洗費吧。”
“沒關系。”丁雪潤手上服上全是水,眼鏡越越,他一邊拿紙巾出來,扭頭看了一眼造事故的罪魁禍首。
他近視不算特別嚴重,但是戴著黑頭盔的車手在他眼前,就是一團模糊的馬賽克。
樓珹這才看清楚他的臉。
他這人不太記別人長相,但是……轉學生的長相太讓人有記憶點了,因為臉上都是傷,說是鼻青臉腫也不至于,但角和臉頰都有點烏青。
樓珹上高中后就不跟人打架了,但他從小在武力方面就從來沒有輸過,所以從來都沒有傷得像這麼嚴重過。
不過或許因為轉學生打架戴眼鏡的緣故,眼睛四周竟然一點傷痕都沒有,兩只眼睛又黑又大,和其他近視的人一樣,有一點無神,沒有焦距。
那黑漆漆的瞳仁了自己一眼,接著垂了下去,他的眼鏡,低垂著的濃長睫漉漉的,淋雨過后的頭發著額頭,看起來怪可憐的。
樓珹隔著托車頭盔的擋風玻璃,直視他朦朧的大黑眼睛,低聲問他:“真的沒事”
他的低音炮讓人過耳難忘,下午才聽過,不至于忘記。丁雪潤頓了頓,說沒事,低頭戴上了眼鏡。
樓珹哦了一聲,把傘塞到他的手心里:“還你了。”
戴著皮手套的手掌握著托車把手,樓珹轟了一下油門,發機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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