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傷了腦袋,醫說只有十歲的心智,因而說起話來總像個孩。把一切都忘得干干凈凈,忘干凈是好事。跳下點將臺的那一刻,必是再看不見一丁點兒的希。
可不該忘記他。
應當忘記所有的痛苦,唯獨不該忘記他。
張掖通敵的事,他后悔自己沒有信。
他給取名阿姎,給一個新的份,只當從前的姜姒已經死去了。愿平安喜樂地活下去,因而放縱去做所有想做的事,見想見的人。但十歲的心智,竟有要與裴君每日在一起的念頭。
是純良簡單,可裴君是個正常男子,如今也已十七歲,若是家里開明,這個年紀即便未娶妻,也早該有暖房的侍妾婢子了。
阿姎他裴哥哥,把他當哥哥看,他卻未必只拿看作一個十歲的妹妹。
那樣的段容貌,哪個男人會不心。
傳召。
必須傳召裴君。
阿姎,不,姜姒是他的人,誰都不要生出旁的心思來。
當日晌午,許之洐便傳召裴君進宮,準備好好敲打一番。
那時裴君剛施禮落了座,許之洐便問起,“裴小侯爺如今多大年紀了?”
裴君笑道,“回稟殿下,君年已十七。”
“哦。”許之洐薄微勾,似笑非笑,“才十七,與阿姎一樣的年紀。”
裴君自是懷坦,“不知殿下今日召君進宮,有什麼吩咐。”
“你如今已十七,裴侯爺便沒有給你定過親事麼?”
“父親母親開明慣了,對君也是疏于管教,一早便說君的親事自己做主便是,因而君尚未定過親。”
乾朝尊卑等級森嚴,嫁娶憑得全是家世門第。燕國是乾朝的封國,雖位于疆土東北之地,不曾想竟能如此開化,因而許之洐奇道,“其他人家也是如此麼?”
裴君笑道,“其他人家不敢說,至是裴家如此。但燕國距長安遙遠,素日與匈奴人往頗多,民風開放,對家世門第并不過于看重。殿下若閑來無事,亦可周游私訪。”
許之洐點點頭,角含著一抹淡淡的笑,“近來聽底下人講,裴小侯爺與阿姎走得頗近,昨日還一起去后湖烤魚。不知道你對阿姎是......”
裴君只當阿姎是許之洐的表妹,因而坦然笑道,“殿下我君就好,阿姎拿我當朋友,我自然也把阿姎當作朋友。”
他倒是君子坦,許之洐含笑道,“阿姎呀,也有十七了,若是尋常,去歲便該嫁人了。只是出了意外摔壞了,雖看著與常人無異,卻只有十歲的心智。”
許之洐原想拿這件事嚇退裴君,不料裴君卻笑如和煦春風,“殿下放心,君自以為是君子,一向拿阿姎當妹妹看,斷然不會欺負。”
許之洐嚨里溢出一聲輕笑,一時竟有些羨慕裴君。他生在公侯之家,又是家中獨子,與他談這一席話,便知他心坦,未經過什麼勾心斗角,想來必是自小被保護得極好。
而自己這個年紀的時候,已經和他那滿肚子心眼的大哥斗得你死我活。他那大哥把自己偽裝得霽月風淵渟岳峙,卻遣人在大街小巷造謠自己暴戾荒好。
世人最初都因許鶴儀是君子而支持他,后來又因他病孱弱而同他,都以為他弱無能被他許之洐吊打,誰知他才是權謀斗爭的個中高手。如今他不過將將南面稱帝,便把自己在長安、甘州的追隨者一鍋端完了。
若不是自己提前鋪好了退路,假意反對起事,被那三個將軍在安定郡,只怕西安/門下當場就要進大獄。故而事后兵敗,他才能借口三大將軍發兵變,逃過一劫。便是逃過了這一劫,仍然是輸得差點兒連里袍都不剩。
不過留得青山在,就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只是苦了。
為了攻下西安/門,那無腦莽夫伯嬴連同那黑心惡婢白芙竟然瞞著他,連夜將姜姒押至西安/門外,迫使許鶴儀開城門殺。
許鶴儀是什麼人,姜姒快被打死的時候他都能無于衷,不過是三軍面前的裳罷了,又怎會中這種雕蟲小技?
當初他被安定郡不知,直到姜姒渾是被帶回安定郡,他急火攻心,當場吐了,人差點就過去了。
可倒好,這一遭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不管怎樣,裴君這邊暫時算是敲打完了。
為了不讓阿姎過于依裴君,許之洐便召了年紀相仿的貴進王宮伴讀。讀不讀書的自然不打,主要就是陪打發時間。
乾朝封王不僅擁有大片領土,而且宮室百與長安朝廷同制。像是丞相、太傅、史大夫等等,長安有的,燕國也一樣不。許之洐召貴宮伴讀的消息一傳出來,舉國都沸騰了。
燕王的風評燕國人也都心里有數,只怕伴讀是假,趁機充實王宮是真,因而各懷心思。有的人家想方設法躲避,有的人家是托人送禮削尖了腦袋也要想辦法進宮。
進宮當然是好事,一來見見世面。二來,若是有幸了燕王殿下的眼,便能飛上枝頭為王妃。雖聞去歲末登基的永寧帝尚不過二十七歲,又是風姿特秀俊無儔,但想來燕國距長安頗遠,嫁作天子妃嬪實在不可能。若能嫁作燕王妃,最起碼在燕國這地界,可是至高無上的榮耀。
最后召進宮的幾個貴像是裴侯爺家的獨裴初娉,伏史家的幺伏良人,宴宗正家中的次宴清清,都是宮里據家世門第及相貌挑細選擇出的。
裴初娉便是不想進宮的那一個,而伏良人與宴清清得知自己被選中伴讀,實在是歡欣若狂。
在伏良人的心里,便是嫁給世家子弟做個當家主母又有什麼用,若有機會嫁給燕王做王妃,日后是用不盡的榮華富貴。世人皆知燕王秉,他絕不是甘心做個閑散封王的人,若有朝一日進了未央宮榮登大寶,那可真真兒的是前途無量。
權力這東西,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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