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有宮人便趁著無人時切切私議,“這麼個妙人兒,真想抱著好好兒疼疼。”
另一宮人亦是低笑著在空中勾畫出曼妙的廓,“這樣,不,還要再大點兒!這里,再細些,這里......再寬一點......”
有人譏笑不已,“你是什麼腌臜東西,也不到你來疼。”
原先說話的便“呸”了一聲,掄起手中的笤帚去打。
要不有的宮人就說,“長公主真是個厲害的人,竟能將朝華公主收拾得服服帖帖。”
姜芙原本是個心里強的人,過去一個人滾打爬經了不大事,也全都拋諸腦后,正打算用朝華公主的份重活一次,活得風風漂漂亮亮的。哪料到不過是去了一回甘泉宮,就經了這麼一遭,一點臉面都沒有了。
若是在宮里走一回,那些該死的宮人婢子賊眉鼠眼地瞧,七八舌地嚼。殺了幾個礙眼的仍不解氣,思來想去依舊過不了心里這道坎,便跑去江伯禮的府邸哭。
說什麼,“我也是個公主,怎麼就不肯給我這個面。再說了,我與乾廢帝是有舊時恩怨,去甘泉宮亦不過是給自己要一個公道。”
“先一步把人向叔父和陛下要走了,我就不能再了嗎?哪有這樣的道理?”
“如今,我在宮里再沒法兒待了,叔父要不肯給我做主,我真要死在叔父府上了!”
滿腹幽怨憤恨,一個勁兒地埋怨,江伯禮被擾得頭疼不已,正好遇見賀慕云來了,江伯禮忙找了個由頭先出去了。
賀慕云著的時候目和,說起話來亦是氣度翩翩。姜芙在這樣和的目里心緒安寧下來,慢慢也不再哭了,只是被那人吸引,眼便不免去瞧。
聽賀慕云說道,“聽聞公主曾有個孩子。”
不提許盈還好,一提起許盈來,姜芙便紅了眼眶,好一會兒才哽咽道,“已經不在了。”
賀慕云目溫潤,遞過來一張帕,“那必是一個漂亮可的孩子吧。”
姜芙接過帕子,輕輕拭了淚,片刻笑了起來,“賀先生說的是,那是這世間最漂亮可的孩子。”
“公主可愿與我說說那個孩子的事?”
姜芙嘆了一聲,許盈這件事是心里的痛,一向在心里不與旁人說。從前在北宮能與宴清清念叨念叨,后來從北宮出來,宴清清很快也死了,便也將這件事埋在心底,再也不提。
與賀慕云雖是第一回說話,但并不厭煩,反倒是有種莫名的親近,因而此時也愿意與他說說許盈的事。
的眸里泛起溫的,“他盈兒,眉眼都像他父親,他真乖呀。可是北宮太冷了,他還不到兩歲呢,太小了,熬不過來,染上風寒就發起了高熱......我從來不知道,一個那麼小的孩子,怎麼能燒那樣啊,他全都發燙,快要把他燒死了!”
“孩子是母親上掉下來的一塊,我多想替他了這些罪!但我毫無辦法,盈兒最后已經燒迷糊了,他對我說,‘母親......你別哭,爺爺來接我了......’”
再憶起許盈,姜芙依舊肝腸寸斷,“我的心好疼啊,我快要疼死了!他在最后還要安我,一個不到兩歲的小孩子,他死前還要安我,他說,‘母親,你看,還有許多盈兒不認識的人......但他們都對盈兒笑,盈兒不怕......’”
“我抱著那小小的子,那麼燙的子慢慢地涼了,我親眼看著自己的孩子死了,這比殺了我還難......”
姜芙長長嘆了一聲,“賀先生大概還不曾娶妻吧,你不會明白的......”
賀慕云面容,片刻問道,“盈兒的父親呢?”
姜芙拭去了淚,垂眉笑笑,“大概已經不在了。”
“公主可怨他?”
姜芙又是輕嘆,“怎會不怨呢?但如今也只盼著他好好活著。”
賀慕云不知該如何勸這個年輕喪子的公主,只得勸道,“公主還年輕,總會再有孩子的。”
還年輕嗎?
這一年已二十有四,過了年關,便二十五歲,實在不算年輕了。漂泊了半生,到如今雖做了公主,卻仍舊是孤一人。
姜芙抬眸著賀慕云,“賀先生知道什麼,你什麼都不知道。”
隨后起了,盈盈一欠,“不過也無妨,與賀先生說完話,我已覺好多了。”
正想要告別,卻又了賀慕云一眼,“方才失態,賀先生見笑了。”
賀慕云亦是起了,微微頷首,“公主言重了,能與公主說話,是慕云之幸。”
姜芙垂頭一笑,忽而話鋒一轉,一反方才哀婉之態,“賀先生平時也會常來叔父的府邸嗎?”
賀慕云笑道,“今日是有些公事。”
賀慕云笑起來自有一副山野先生的氣度,在這深藏權謀心機的前朝后宮便愈發令人挪不開眼。
姜芙便在這樣的氣度中突然紅了臉,“那下回賀先生進宮,我請賀先生飲酒,不知道賀先生肯不肯賞臉?”
賀慕云點點頭,雖不曾明著應下,但到底沒有拒絕。
姜芙素來不是個忸怩的人,對想要的從來都不屑于藏,因而便追問道,“賀先生愿是不愿?”
對于姜芙的主,賀慕云倒并不覺得唐突,反而風淡風輕笑道,“自然,與公主共飲,亦是慕云之幸。”
姜芙這才歡喜起來,告了別正要出門,卻又回眸了一眼賀慕云,見那氣度不凡的賀先生彼時也正含笑朝看來。
姜芙面如桃,垂頭嫣然一笑,這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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