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卿妤跟著蔣珍走出了大廳。
今天是十五,夜空中圓月如盤,清輝籠罩的林園朦朧中多了一神。
蔣珍帶著宋卿妤來到一蓮花池邊,滿池的睡蓮在月下輕輕隨風漾著。
“卿妤,方便問你個問題嗎?”蔣珍撥手里的佛珠,溫溫開口。
月下,蔣珍滿頭銀,看起來愈發慈祥。
宋卿妤對毫無防備:“當然,厲夫人請說。”
斟酌一下,還是決定喚蔣珍為厲夫人,這既是對蔣珍的尊重,也不會顯得自己很冒昧。
“你和彥川離婚后,是懷著什麼心又嫁給淮東的?”
宋卿妤一愣,月下,蔣珍面目慈善,連皺紋中帶著笑意,沒想到,問的問題這麼犀利。
可是,一邊是自己的兒子,一邊是自己的外孫,宋卿妤也理解的不理解。換位思考的話,宋卿妤覺得自己甚至未必能像蔣珍一樣心平氣和地對待自己。
“我和陸彥川的婚姻是一個錯誤,至于我和淮東……”
宋卿妤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和厲淮東的婚姻,但知道,拋開一切,至現在而言,是幸福的。
“我不知道未來會怎麼樣,但我很珍惜當下。”
宋卿妤說得很真摯。
和厲淮東結婚后,從來沒有對任何人像這樣開誠布公地坦誠過自己的,但蔣珍是厲淮東的母親,宋卿妤覺得或許會懂。
蔣珍笑了一下,沒有繼續追問宋卿妤和厲淮東的事,而是換了一個話題。
“厲宅養了很多蓮花,因為我很喜歡。你知道我為什麼喜歡蓮花嗎?”
“蓮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厲夫人或許就是如蓮花一樣品高潔的人,所以會喜歡蓮花。”
“你的可真甜啊。”蔣珍看著宋卿妤,手里的佛珠撥得更快了些,“你說得對,我就是像蓮花一樣品高潔的人,所以我最看不慣你這樣不知檢點,上還冠冕堂皇的人。”
宋卿妤從來沒有見到過變臉這麼快的人,一時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什麼。
怔愣的幾秒,蔣珍快速抬手朝狠狠一推。
“啊!”
宋卿妤筆直地扎進了蓮花池。
夜池水寒涼,宋卿妤掉進水中后,猛吃了一口水,咳得說不出話,的手腳也凍得像是被封印了一般,撲騰幾下,就開始往下沉。
蔣珍站在蓮池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宋卿妤冷笑。
“好好洗滌一下你的靈魂,下輩子別再當賤人,爭取做個好人。”
宋卿妤撲騰著,腦海里一片空白,冰冷的池水像是針扎一樣的,努力想自救,可整個人毫沒有力氣去抵抗,修的旗袍黏在上,更像是多了一道索命符。
“救命!有人落水了!來人啊,快救命!”大廳里忽然傳來一道高的聲,“救命!快救命!快救命!”
書房的男人們聞聲,紛紛跑出來。
厲淮東是第一個跑出來的。
他一出書房,看到宋卿妤不在沙發邊,水果盤也沒怎麼,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救命,蓮花池,快!”
大聲呼救的是厲淮東堂嬸沈容,沈容一邊呼救,一邊瘋狂朝厲淮東使眼。
厲淮東明白了沈容的意思,知道落水的一定是宋卿妤。
他趕朝蓮花池邊跑去。
**
蓮花池邊,蔣珍見大廳里的人都朝這邊涌來,不疾不徐地觀了一下池中宋卿妤的況,等人都跑近了,才換上慌張的面孔,指著池中的宋卿妤大聲喊:“救命啊,卿妤落水了,大家快來救人!”
厲淮東直接跳進了池中。
宋卿妤已經快失去意識了,耳邊嗡嗡一片,只覺得整個世界都是冰冷模糊的,忽然,有一雙溫暖的手,攬住了的腰。
那個人,用盡所有力氣,向上托舉著。
“出來了,快拉上來。”
岸上的幾個男人用力把宋卿妤拉上了岸,厲淮東也跟著上岸,為宋卿妤提供急救和人工呼吸。
瑟瑟冷風中,宋卿妤終于吐出幾口濁水后,厲淮東才松了一口氣。
“快披上。”沈容拿了毯出來,給宋卿妤披上。
厲淮東對沈容點了下頭表示謝,立刻抱起宋卿妤往外沖。
司機小劉就等在外面。
“去醫院。”
“是,厲總。”
兩人就這麼噠噠的上了車,車里開足了暖氣,可宋卿妤還是覺得冷。
腦海里不斷閃回著蔣珍最后推下蓮池時候那個眼神,有種視人命如草芥的冷,讓人不寒而栗。
“很冷嗎?”厲淮東察覺到在抖。
宋卿妤點點頭。
厲淮東抱了:“小劉,聯系康叔,讓他送服去醫院。”
“是,厲總。”
車剛到醫院,楚煜和康叔也到了,康叔給兩人拿了干爽的服。
“爺,你們先換服,小心著涼。”
康叔把裝著服的袋子送上車,然后和楚煜、小劉一左一右背對著站在車邊,當起了人形盾牌。
“我給你換服。”厲淮東說。
宋卿妤下意識擋了一下。
“不用擔心。”他安道,“外面進來什麼都看不到。”
宋卿妤并不是擔心外面能看到,只是有點不習慣讓他在車里的服。
“我自己來吧。”
說著,自己去解盤扣,可的手抖得本解不開。
厲淮東握住了的手,直接替解開了盤扣。
宋卿妤墜下蓮池的時候,肩膀到了蓮池的石頭,雪白的肩上一片青紫的痕。
厲淮東看了一眼,蹙起了眉。
“你怎麼會忽然掉進蓮池?”
“我不是自己掉進去的。”宋卿妤說。
“是有人推你的?”
宋卿妤點點頭,沉默了片刻后,忍不住問:“你和你母親的關系好嗎?”
厲淮東瞬間明白了什麼:“是蔣珍推你的?”
“不是你母親?”
應該沒有一個兒子會在與別人談時直呼自己母親的名字,除非,本不是他的母親。
“不是。”
宋卿妤有點意外:“那你母親……”
“先帶你去檢查。”
厲淮東似乎不愿多談這個話題,正好,宋卿妤咳嗽了起來,他快速地替宋卿妤換下服,又自己換了服,帶下車去做檢查。
一系列檢查后,醫生說宋卿妤因為嗆水肺部有輕微的染,需要住院觀察。
宋卿妤不太想住院,現在最想做的事是回去好好洗個澡,從蓮池里被撈出來,只換個服,不做清洗,覺得自己全都不得勁。
輕輕攥了下厲淮東的外套。
厲淮東正和醫生說話,覺到的作,回頭看著。
眨著眼,小聲說:“我想回家。”
“回家”這兩個字莫名中了厲淮東的心。
他暗喜,原來,已經把桃源當家了。
“好,那就回家。”厲淮東甚至沒問為什麼,就直接同意了。
兩人回到了桃源,康叔已經安排好了家庭醫生來監護。
“你去洗澡休息吧。”厲淮東說,“有什麼不舒服,隨時喊醫生,醫生今晚都在客房休息。”
“好。”宋卿妤上樓,走了兩步又回頭看著他,“那你呢?你不睡嗎?”
“你先休息,我還有事要理,晚點上來。”
“嗯。”
宋卿妤上了樓,厲淮東聽到二樓關門的聲音,沒在家里停留,直接往外走。
康叔見狀,忙出來攔他。
“爺,你要去厲家嗎?”
厲淮東不說話,推開了康叔。
“爺。”康叔繼續跟著他,“有什麼話好好說,你可千萬控制住緒啊。”
厲淮東徑直上了車。
康叔站在桃源的庭院里,看著車子飛馳而去,心里惴惴不安。
自從他知道厲淮東今晚要帶宋卿妤去厲家赴宴,他就總有預,今晚肯定要出事,果然,這險些就鬧出人命了。
**
厲淮東開車直奔厲家老宅。
夜已經深了,老宅那群人都已經睡了,整個園林里都靜悄悄的。
管家看到厲淮東,慌忙迎出來:“二爺,這麼晚了你來有事嗎?”
“滾開。”
厲淮東徑直走進大廳。
大廳里亮著燈,今晚家宴的痕跡都已經被清掃干凈了。
厲淮東走到案臺邊,抄起厲崇的一個清代古董花瓶。
“二爺,使不得使不得啊!這是老爺最寶貝的一個花瓶了,老爺每天都要看到,所以才放在了這最顯眼的位置。”
厲淮東充耳不聞,揚手,將花瓶重重砸在了屏風上。
屏風“嘩”的一聲倒地,花瓶也跟著落到地上,“嘭”的一聲摔個稀爛。
這兩聲巨響在這寂靜的深夜,堪比地震
“二爺!你這是干什麼?”管家不知所措。
“去把人都起來。”
“老爺他們都睡了。”
“我給你五分鐘。”厲淮東從西裝口袋里掏出宋卿妤送給他的黑金打火機,撥出一串火苗,“五分鐘后我看不到人,我就放火燒了這宅子。”
管家嚇死了。
厲淮東在厲家風評不好,人人都知道他是個冷面閻羅,手段狠戾,什麼瘋批事他都做得出來。
放火燒宅子,別人可能只是放個狠話嚇唬人而已,他絕對是說到做到。
“老爺!老爺!”
管家不敢怠慢,往厲崇的房間沖去。
沒一會兒,厲家所有人都陸陸續續地起來了,除了厲香蘭和陸家幾個人不在,今晚家宴的人幾乎都到齊了。
“淮東,你干什麼?”厲崇看到地上碎裂的花瓶,心疼地蹙了蹙眉,“有話不能好好說?花瓶招你惹你了?”
厲淮東沒理會厲崇,目落在了蔣珍上。
蔣珍信佛,手里常年著一串佛珠,有事沒事撥兩下。
“厲夫人。”厲淮東走到蔣珍面前,冷冷直視著的眼睛。
蔣珍淡淡地與厲淮東對視,眼神很平靜,毫沒有害人后的心虛:“有何指教?”
“你對我太太有什麼不滿?”厲淮東問。
“你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還需要我點明嗎?”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好,既然你不認,那就別怪我不尊老了。”厲淮東話落,直接一把攥住了蔣珍的外套,將提起來就往外走。
蔣珍上了年紀,又常年吃素,重很輕,厲淮東提起,就像是提起一只小仔那麼輕松。
大廳里所有人見狀都倒了一口涼氣。
“淮東,你這是干什麼?”厲淮東的大伯父上前來勸,“今晚你太太落水,大伯父知道你心不好,可那只是一場意外,誰都不想的。你快把你阿姨放下來,年紀大了,折騰不起!”
“就是啊淮東,你別這樣,有話好好說,一家人別傷了和氣。”
眾人紛紛勸著。
厲淮東誰的話都不聽,誰的面子也不給。
他帶著蔣珍就要往蓮池方向去,很明顯,他今晚的的目的就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
“厲淮東,你是要反了嗎?你放開我!”
蔣珍在厲淮東手中掙扎著,混中,的佛珠掉在了地上,四散而開。
“我的佛珠,我的佛珠……”
“你枉顧人命,心中無佛,還要佛珠干什麼?”厲淮東說。
“我怎麼枉顧人命了?宋卿妤是自己掉進蓮池里去的。”
“自己掉進蓮池的?”厲淮東冷笑,“怎麼這麼巧,你看不順眼的人,都會恰巧掉進蓮池?”
這幾年,厲宅但凡哪個保姆和厲崇多說一句話,最后的宿命就是進蓮池。
蔣珍這個人,慈眉善目的表皮下,藏著一顆比蛇蝎還毒的心。
“你不要口噴人,我一心向佛,怎麼會害人?你快放開我!”蔣珍掙扎著,實在掙不開,便憤憤看向了一直沉默的厲崇,“厲崇,你眼睛瞎了是嗎?你這個私生子他要我的命,你竟然都不阻止,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還是你早就看我不順眼,你也想我死了算了!”
厲崇沉了口氣,厲聲道:“淮東,放手!”
厲淮東仍不愿放手。
厲崇走過來,將他攔在了門。
“厲淮東,這是厲家,我還沒死,由不得你胡鬧!”厲崇瞪著厲淮東,“你給我立刻放手!”
厲淮東看著父親厲崇,忽然冷笑了聲。
這聲冷笑,讓厲崇這個槍林彈雨里闖過來的男人都不由打了個冷。
一屋子的人都噤聲看著這對父子對峙。
最終,厲淮東松開了蔣珍。
蔣珍嚇得不輕,離了厲淮東的力量,雙發,直接坐倒在了地上,雖然猜到了厲淮東只是嚇唬一下,可剛才有幾瞬,切切實實在厲淮東上到了殺意。
“我太太今晚第一次來厲家,就被推進了蓮花池,這筆賬,我暫且先算了!”厲淮東走到茶幾前,隨手撈起了果盤中的水果刀,拿在手里把玩兩下,“但今天之后,誰要敢再一頭發,我要誰的命!”
他話落,水果刀刀尖向下,狠狠扎進了實木茶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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