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京準用的不是疑問句。

而是陳述。

似乎不用蘭太講任何話就能確定——

那天三樓的人，一定是蘭太派來的。

蘭太宋葳蕤。

懵神半晌，眼睛逐漸適應廠房里昏昧不明的，也看清了椅子里端坐的男人是誰。

“阿準？”宋葳蕤目恐慌，“你干了什麼？你在綁架？”

賀京準手肘支在膝蓋：“殺了你又有什麼不可以。”

“......”知道他現在的權勢，宋葳蕤相信這話不是恐嚇。

他是真的了殺心。

趙銳智不耐煩磨蹭，吼道：“蘭大小姐去紅樓取姜母鴨這事是你安排的，你敢說這事和你沒有關系？”

宋葳蕤猛地哆嗦：“什麼啊，什麼姜母鴨...”

不等說完，簡堯嘖了聲，彎腰拽住頭發，迫使腦袋后仰。

“特麼裝，”簡堯皮笑不笑，“我們哥幾個尸山海里闖出來的，不會君子口不手那一套啊。”

宋葳蕤從未遭過這種侮辱。

優雅慣了，什麼時候被人這樣拽著頭發問過。

趙銳智晃著步子到面前：“我三哥心不好，早點說，苦。”

“哦，對了，”簡堯補充，“蘭二小姐，你總不能不管吧？”

宋葳蕤瞠目：“你們對蘭黛做了什麼？”

“做不做，”趙銳智嬉皮笑臉，“看你的態度。”

宋葳蕤不停著氣。

偌大的廠房靜謐，好似能聽見灰塵撲秫。

宋葳蕤沒多掙扎。

知道掙扎沒用。

以賀京準如日中天的地位，想要什麼證據，都會有人討好地送給他。

“那天包廂里的中年男人姚江，”宋葳蕤面灰敗，“紅樓餐廳從來就不是單純的餐廳。”

它是一家權 | 易會所。

“當時家里出了事，”宋葳蕤說，“需要找姚江疏通，他、他喜歡...蘭妝這麼大的...”

趙銳智一腳踹了過去：“草你大爺的！！”

難怪蘭妝上三樓沒人攔。

是自己上去了，即便沒去，也會有別的事將引上去。

宋葳蕤慘一聲，撲到兩米外，砸出漫天灰塵。

蘭妝是故意引過去的。

只是沒想到，那天包廂里還有別的姑娘在。

而那姑娘還推了蘭妝一把，讓滾下樓梯，將事鬧開，只能草草收場。

沒過多久，宋葳蕤和蘭政合計了下，將蘭妝生母留下的咖啡館小洋樓賣了出去，獲得了一部分資金。

這小洋樓，就是后來賀京準幫忙買回來的那一棟。

蘭妝的一直沒康復，宋葳蕤沒辦法再打主意，在自己的堅持下，將送出了國。

認真說起來，若不是江寶瓷那一推，蘭妝兇多吉。

兩個命運重合的姑娘，在某些苦難上，是那麼相似。

趙銳智把宋葳蕤拖了出去。

廠房寬曠，說話都有回音。

簡堯咳了下，小心道：“這算是，們彼此，互相救了對方？”

賀京準垂著腦袋，手指撥弄無名指上的婚戒。

江寶瓷才不會這樣認為。

從不會用一件有功的事，去對等的掩蓋責任。

推蘭妝那一把，以及后續引起的連鎖反應，足夠把他和蘭妝當債主。

好不容易還清的債。

想要的兩清后，純粹地談場。

結果還沒開始，又背起了一座大山。

-

江寶瓷陪著團隊去了外地拍劇，整個四月都沒跟賀京準聯系過。

五月時，江寶瓷坐在棚景里看劇本，助理領了一個慘兮兮的姑娘進來。

是蘭妝。

不知道怎麼到這邊的，人邋遢的像只流浪貓，一看見江寶瓷就開始哭嘰嘰地落淚。

江寶瓷瞬間頭大：“你怎麼找來的？”

蘭妝委屈到哽咽：“我爸跟我媽離婚了，我爸讓我管公司，那些老東西都欺負我，我就跑了。”

“......”

蘭政是跟宋葳蕤離了。

離婚那天還上了新聞。

同時，一個姓姚的落|馬。

沒兩天，晉城的紅樓餐廳被查，出來不丑聞，驚駭了全國。

江寶瓷還接到了貝的電話。

說秦德平死了。

醉酒溺亡。

按理說，江寶瓷們該回去祭奠的，但葉淑娥發了話，以后兩家再無關聯。

“我派人送你回去？”江寶瓷哄道，“這邊條件不好。”

蘭妝：“我不回。”

誰想回去當社畜啊。

江寶瓷無語半晌：“你總不會賴我這邊了吧？”

“......”蘭妝沉默幾秒，“姐你不是覺得欠我嗎，難道不該把我供起來？”

江寶瓷推腦門：“有多遠爬多遠。”

什麼欠不欠的，最不擅長耗。

做錯事就改，欠下的就還，還不了的就以相許。

總有方式可以彌補。

蘭妝：“那你是只欠三哥嗎？”

提到某人，江寶瓷抿住，無奈：“我清靜幾天不行？”

“你再清靜下去，”蘭妝輕哼，“三哥要尸了。”

江寶瓷頓了會，語氣不明：“你看，媽控、爸控、老婆控都是不行的，你三哥了點獨立生活的能力。”

蘭妝嗆住：“你這是在鍛煉他嗎？”

江寶瓷眼睫了，點頭。

蘭妝拍拍脯：“幸好我是個姐控，不用被鍛煉，姐，這幾天你照顧我。”

“......”

記得扇賀京準，忘了扇了。

-

回到晉城時已經是五月底。

江寶瓷去了趟廣電大樓。

辦完事，從電梯里出來，恰好見賀京準被一群人簇擁著往走。

兩人四目相對。

賀京準腳步一停，后那群西裝筆的人跟著停了。

男人不茍言笑、威嚴肅穆的眼睛一塌，委屈不自覺地了出來。

就好像在等著誰哄哄他。

江寶瓷很快就收回視線，踩著高跟，面不改地走掉。

賀京準：“......”

來廣電大樓是簽約的。

一個價值九個億的訂單。

合約上的條款律師都嚴格把過關，只等著賀京準簽上他的名字。

對著那一長串零，賀京準久久沒落筆，眼神怔忡，心不在焉。

會議室眾人面面相覷，噤若寒蟬。

文客抹一把腦門上的汗，催道：“老板，可以簽了。”

賀京準忽然把筆一甩，人沒了骨頭似地歪進椅中。

喪喪的：“我賺錢給誰？”

眾人：“......”

賀京準懨懨的：“好沒意思。”

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