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天路 準備超車了啊。

燒傷？燙傷？好像還有合傷口？

不會被人噶過腰子吧？

楊糕看得心跳了半拍, 又趕在陳睦回過頭來之前老實地閉上眼。

“好了……哎呀別擺這死樣，都跟你說了沒事。”陳睦說著還在他背上拍了一掌，“開導航, 趕的, 不是說時間張嗎？”

他這才一副剛剛睜眼的樣子：“你現在知道急了，早幹嘛去了……”

*

楊糕不是不想問，是沒法問, 因為他要是問了, 就說明他看了。

他倒是有在思考能不能旁敲側擊一下, 比如“姐你有沒有過什麽大的手啊”之類的。

但是怎麽想怎麽此地無銀三百兩。

他不自覺地去瞄陳睦，好像想從臉上看出答案一樣——現在車窗正開著，右手把著方向盤，左胳膊就撐在窗框上, 左手自然地垂下。

那手真的好長, 手背上筋脈分明, 力量延申到手腕，白襯衫下，然後就看不見了。

因為不想頭發飄的緣故，用黑皮筋低低地綁了一道, 這讓棱角分明的側臉完全展出來，顯現出幾分之前沒被察覺的幹練。

這樣的形象配上窗外的戈壁沙塵, 楊糕都有點看不下去。

“好煩啊！”為了打斷自己的思緒, 他趕喊出聲來，然後借著這打破寂靜的一瞬自己把頭扭向另一邊。

陳睦哪知道他又什麽瘋, 好笑道：“大好年華有什麽可煩的？等你長大了就知道了，你現在面對的那些都是‘年維特之煩惱’，真正的苦在後頭呢。”

楊糕不想理。

他總不能說剛剛那一瞬間他想的是——好煩啊, 我怎麽不長這樣呢！

*

橘汽車一路向西，繼續在狹長的公路上飛馳著。

315國道上開車其實嚇人的，因為路上是雙向兩車道，一個來的一個去的。

聽上去好像是只要老實地在自己車道上開就行了，但關鍵是，會遇上拉貨的大車。

那總不能跟在後面速前進。

這種時候就要進行一個必要作，“借對向車道超車”。

這一作的難度就在于，貨車實在是太大了，它遮擋視線，有時不太好確定對向有沒有來車。

所以小車就只能向左打方向，稍微探出點車看看，要是對向車輛不斷就趕回來，對向暫時沒車就踩油門迅速超過去。

這聽上去還是不難，真正讓人著急的是，遇見大車車隊。

那就得瞅準時機，超一個，躲裏，再超下一個。

而比這更地獄的是，遇上一串兒不敢超車的小汽車，在大車後頭跟小鴨子似的速前進。

陳睦兩眼一黑，急得想按喇叭：“不是啊，都這麽悠哉的嗎，都不趕景點的嗎？”

楊糕也著急：“能超過去嗎？”

“只能超啊，沒工夫這麽耗啊……”陳睦說著探頭看去——前面六輛小汽車跟在一輛大車後頭，現在不僅要判斷這“非常6+1”的長度，還得判斷它們的速度，還得判斷對向來車的速度——一個搞不好跟對向車臉對臉親上去可是車毀人亡。

又回來：“不行，距離不夠。”

這麽說著，又是一輛對向來車呼嘯著從他們邊過去。

說實在的這一路坐車又開車，連那種嚴重事故都上了，楊糕都沒覺得怕過，但是在這兒他是實打實地恐慌上了：“要不我們先這樣跟著開吧，等前面的車超過去幾輛，我們就好超了。”

“我是跟著開的呀，關鍵這麽大會兒了你看前面幾位有要超車的意思嗎？”陳睦煩得很，“這主要還是最前面那兩輛不超，後面的就都不好超車……哦，五號選手了，讓我們看看它能否順利超車呢？”

習慣地帶上了賽場上的解說腔：“好吧，五號選手放棄了超車。”

陳睦又等了一會兒，等幾輛車從邊上相向而過後，再次探頭出去。

這次況不錯，一掃眼過去對向沒車：“好好好，七號選手現在嘗試超車。”

說著打了轉向燈，方向盤一轉到了對向車道。

正打算加速把這一長串車超過去，卻見正前方天際忽然有車冒出來，正沖著急速行駛。

趕又回了原道上：“不行不行不行——那就是你說的U形公路嗎？”

*

“啊？我看看哦。”楊糕說著看了一下自己的離線地圖，“沒呀，還沒到呢，還有段距離。”

“哦……那就是普通的陡坡了。”陳睦說，“前面有個直沖天上的陡坡，另一邊應該是下坡路，對向車剛好爬上來，嚇我一跳。”

“那應該快到了，U形公路就是類似的。”楊糕說著也想從自己那邊探頭看，但是只能看到前面的一串兒車。

他只好又老實坐回來：“就是，你可以理解為，U形公路就是連續的陡坡，幾個坡子上上下下的，看上去不就是U形了嘛。”

陳睦聽明白了：“那就是縱截面是U形了。那這也拍不出來U字兒啊。”

“就是拍不出來，但是能拍出那種公路修到天上去的覺——你等會兒看了就知道了。”楊糕說著已經開始調整自己的相機。

這地形顯然也不好超車，陳睦索消停了，跟在六輛車後面當老七，在這條波浪形公路上上上下下。

到來到U形公路跟前時，算是明白上上下下這麽久，為什麽只有這個坡被做U型公路了——因為它高啊。

看得出這原本是個很好的停車打卡點，但因為整改的緣故，路兩旁已經被圍了起來，現在已經不讓下車拍照了。

陳睦放慢了車速，忍不住擡擡墨鏡：“哇哦，那是一條神奇的天~路哎哎哎——”

這應該是每一個來到此的人都能想到的一句歌詞，雖然陳睦也知道這歌唱的其實是鐵路。

但這實在太應景了，它都不像是公路修到了天上，它像是一條公路狀瀑布流淌而下，很難想象當初究竟是怎麽在如此惡劣的條件下修出這樣一條路的。

楊糕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此時的陳睦看上去，好像比之前拍雅丹地貌的時候興多了。

就是好像剛才還有點迷糊，這會兒才真正清醒似的。

不管怎麽說，只要開心，楊糕的心髒也就不由得溫熱起來。他把相機向後高高舉起，以車前窗映出的U形公路為背景，自己率先擺好了自拍姿勢。

然後他喚陳睦道：“姐，回個頭。”

果不其然又是教訓的語氣：“我開車呢我回什麽頭？”

但楊糕卻很堅持：“你給半張臉總行吧？快點！一會兒要拍不著了！”

于是陳睦只好換左手握方向盤，右手比個剪刀手，微微賞了一點點臉。

咔嚓！

這就是楊糕和陳睦的，第一張合影。

*

那之後楊糕就時不時低頭看一眼相機裏的照片，臉上笑嘻嘻的。

陳睦有點瞧不起他：“至于嗎？就這麽滿意？可別告訴我這就是你攝影的巔峰水平了。”

“你不懂。”楊糕說著合起相機，把靠背放倒一檔，愜意地躺在那裏，“這是藝。”

“那我確實不懂。”陳睦扁搖頭。

現在孩子都這樣嗎，還是只有上的這個這樣？

眼看前面一片坦途，陳睦也向楊糕發出預告：“準備超車了啊。”

“啊？我……”

于是楊糕就以微躺的姿勢，眼睜睜看著自己前方變了對向車道，他似乎都能聽到發機的轟鳴聲：“喂喂喂，等等！對面那不是車嗎？！”

他說的不假，雖然前面確實有一段空曠，但再往前，一輛白車正向著他們飛速駛來！

下一秒楊糕才意識到——不對，不是對向車飛速，是他們的車飛速！

強大的慣把他死死在了座椅上，剎那間有種穿越黑的覺，視線都沒反應過來，白車都已經近在眼前了。

然後在他發出尖之前，陳睦方向一回，趕在撞車之前回到了自己的車道。

超車功。

陳睦也得喝口水緩緩，用牙擰開礦泉水瓶，故作姿態地承認道：“這次怪我，確實有點險，下次還是得開保守點。”

楊糕人是在車上躺著呢，魂卻還在後面飄著，他想吐槽陳睦開車是“人魂分離”，但張了卻說不出話來，甚至手還沒出息地抖著。

陳睦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冒失：“嗯……你要喝一口嗎？”

“我喝個鬼啊！”楊糕崩潰大，“你這是什麽開法！你要再敢這樣我不坐你車了！”

陳睦手把車門鎖開了：“那你下去。”

楊糕也沒什麽話講，只是半躺在那裏捶口，臉也轉向看不見的方向。

“行了哦，差不多可以了，我不都道歉了嗎？”陳睦撓撓額角，岔開話題道，“下一個要去的地方什麽來著？”

楊糕繼續生了三秒悶氣，倏忽又爬起來接過陳睦喝過一口的水，洩憤般豪飲：“東！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