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陳睦 你哭什麽啊……

兩驅下沙地, 無異于不會游泳的進了深水區，陷進去是必然的事。

陳睦他們的車剛下去，那邊就已經車一歪不彈了, 半個車都在沙裏。

于是陳睦也不再往深開了, 直接開門下車，楊糕也趕跟上。

對方那輛車上也都是年輕人，三個生兩個男生, 看上去比楊糕大不了多, 像是暑假約著一塊兒出來玩的大學生。

因為剛陷進去還搞不明白狀況, 駕駛員用力踩著油門試圖自救，前車轟得連軸轉，看起來跟小貓埋貓砂似的，功地越埋越深了。

正一籌莫展時, 一個穿黑運T恤、手拿棕格子襯衫的高大人, 穿過沙漠上炙烤變形的層層熱浪筆直而來。

屬于是想喝了, 看見娘了。

*

“可真行，這車你們也敢下來，剛拿的駕照啊？”陳睦這其實是正常說話。

但楊糕特別怕挨揍，畢竟車子陷沙地裏了, 對方肯定已經很煩躁了。

不過他忽略了這些都還是大學生的事實，他們目前還是善的, 善到有點呆。

是沒人理睬陳睦這個囂張的大姐, 他們只是紛紛下了車來，彼此互相吐槽著“怎麽會這樣啊”“現在怎麽辦”“先推一推試試看吧”, 全程只拿陳睦當空氣。

這讓陳睦有點懵，尋思應該是沒聽見說話，又加大了音量：“你們這樣不行的, 搞倆大漢都不一定弄得，何況你們這倆排骨。”

即便是如此窘迫的況，三個生聞言還是不同程度地出了含蓄的笑容。

于是排骨1號繃不住了：“那你說怎麽辦啊？”

這對陳睦來說其實也是正常說話語氣，甚至還有求助意味，張口就想教教他們。

但排骨2號卻十分警覺：“等等！我們先自己試一下可以嗎？實在不行再麻煩你。”

陳睦：“啊？？？”

*

楊糕實在看不下去了，往前幾步直接和他們涉：“不是的，你們誤會了，我們不是收錢的那種，只是路過看你們好像遇上麻煩了，所以才過來的。”

“……但是我們還沒出事的時候你們就往這邊來了。”

楊糕也頓了頓，然後才把腦子捋清：“對，因為對車比較了解，知道你們的車不好下沙地。”

“哦哦，這樣，不好意思啊，是我們誤會了——因為來之前就聽說這邊有那種幫忙拖車的，一次要600，我就想先試試能不能自己弄出來……”

“哦哦，我也知道那種，我們不是的。”

“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

陳睦聽得腦瓜嗡嗡的，覺像在看什麽據課本臺詞表演的景劇，大家都非常的程式化也非常的客氣。

不過有個生倒是很機靈，已經打開了後備箱一陣索，然後道：“看，我說會有吧！租的車子裏應該都會放工箱的，何況是這種地形複雜的地方……”

大學生們被這聲音吸引過去，楊糕就催促陳睦：“你去看看啊，你不是來幫忙的嗎？”

陳睦也很難形容這種憋悶——覺得是這兒的唯一正常人，于是反而顯得像個異類：“實不相瞞，我都想走了。”

“哎呀你幹嘛啊，在這兒陷車很慘的，好朋友開開心心出來玩被困在這裏肯定難死了。”楊糕說著把往前拱，“不要因為一點誤會不開心了，他們也不是故意的……而且是你先罵他們排骨的啊。”

*

也不是不開心，就是會有一種邪惡的念頭，覺得應該讓小仔們在這裏多難過一會兒。

但也就只是個念頭而已。

陳睦到底還是皺著眉頭上前去，檢查著他們的車載工：“有拖鈎啊，有拖鈎就好辦了……嘖，可惜沒繩。”

楊糕已經做出反應：“我們車上會不會有？我去看看……”

“不用看了，沒有，租車時我就看過了。”陳睦說著拍拍手讓閑雜人等讓開，手把一個黑械拿出來，“千斤頂其實也可以——看見那倆石頭沒？給搬過來去。”

*

于是排骨們搬了石頭過來，陳睦指揮著他們用其中一塊石頭墊底，然後用千斤頂把車從沙坑裏頂起來。

這個過程中剛才那個找到工箱的生可能是覺得好玩，主上手攬過了撐千斤頂的活，搖得不亦樂乎。

然後等車起來了，他們在沙坑裏填上石頭，又往胎下面倒了幾瓶礦泉水增大力，接著啓車輛踩著油門一頓倒車，嗡一聲就出來了。

“得了，就這樣開到路上去吧，大中午的沙子曬了一會兒應該比之前一點了。”陳睦說著在車路過時順手把掛在後視鏡上的格子外套拿了下來。

除了駕駛員以外另外幾個學生都還沒上車，他們一面歡呼車輛困，一面對陳睦一通謝，都快把謝不好意思了。

但心裏還是想著謝有什麽用，怎麽也不給瓶水啊，真不會來事。

撓撓頭轉喚楊糕：“走吧，費這個勁。”

楊糕把相機放下，眼裏好像有星星：“沒啊姐，我覺得你好厲害，三下五除二就解決了——早知道你連這個都會，我就跟他們收300了……”

正說著話，背後忽然有聲音道：“姐姐等一下！”

陳睦楊糕雙雙回過頭來。

是剛才那個生，氣籲籲地跑過來，手上拿著一瓶礦泉水。

嘖，到底是一眼看著就機靈的孩子，方方面面都這麽周到——倒也不是缺這一瓶水，但就是覺得有這一瓶之後心裏舒坦，就覺被謝到實了。

陳睦趕撓著後腦客套：“不不不，不用了，哎呀你看你，舉手之勞你還……”

“你是陳睦嗎？”

*

陳睦怔在當場，形似乎跟著熱浪扭曲了一瞬，帶來短暫的耳鳴。

“你是陳睦吧？我看過你的比賽，我特別喜歡你！”生臉頰紅撲撲的，不知道是因為激還是張，“你的傷好些了嗎？”

現在陳睦也只會程式化地回答了：“好多了。”

“真的嗎？那你還能回到賽場嗎？”

現在陳睦連程式化的回答都說不出來了。

楊糕原本還詫異怎麽這麽巧就遇上了認識的人，一扭頭卻發現陳睦狀態不對。

“沒事吧姐？”他這麽問，卻沒收到回應。

他只得拉了下陳睦的胳膊：“姐？”

“哦。”如夢初醒，“你趕回去吧，你朋友要等著急了……別再下沙地了啊，這辦法也不一定回回都好使。”

生便也不再追問了，只是眼眶不由得紅起來，也扁了扁：“嗯，好……沒事兒的，真的沒關系，你已經非常非常棒了！”

說著把那瓶礦泉水塞到陳睦手上，然後扭頭一溜煙跑了回去。

*

陳睦和楊糕也回到了車上，再看向前方的時候，風景似乎有變化。

沙漠還是這個沙漠，太也還是這個太，就是覺彩沒那麽鮮豔了。

楊糕很想問點什麽，但他不敢問，他怕現在再多一句陳睦的眼淚就會下來。

他只是非常輕地問了句：“要不我來開一會兒？”

“啊？為什麽？”陳睦語氣如常，甚至有點誇張。

他便試著更強一點：“我想開一會兒。”

“巧了，我也想開。”陳睦說著系上安全帶，一腳油門就上了大路。

楊糕被顛得後背往座椅上連撞兩下，當時想的就是“算了，死就死”。

但是預想中的洩憤超速并沒有發生，陳睦依然那樣不不慢地開著車，臉上沒什麽表，裏卻哼著一首輕快的小調。

這顯得那小調都詭異起來。

楊糕看著皺一皺眉頭，半晌又去看窗外。

他在回憶那生說了什麽——一口出了陳睦的名字，但是卻半天才敢認，說明們不是人，而是生單方面知道且對不。

難道是什麽很出名的人嗎？至在某個圈子裏很出名？而且那個生確實也說了什麽比賽、什麽我特別喜歡你……

楊糕一直很好奇陳睦是做什麽的，他旁敲側擊，多方打探，一直無果。

而現在他采用了一種之前從未想過的方式——他掏出手機，搜索了陳睦的名字。

同名同姓的人很多，但他還是在其中一個詞條裏找到了——火焰車隊賽車手陳睦。

照片上的穿著賽車服，單手抱著頭盔，微微揚起一點下擺臭臉，像是攝影師惹到了。

1995年出生，18歲開始參加卡丁系列賽。

2018年加盟火焰車隊，首次出戰就以總績第一完賽。在之後6年的比賽生涯中，先後數十次站上領獎臺，有“逢賽必獎”之稱，後期更是因頻繁奪冠而聲名大噪。

直至2023年7月因傷退役，在最鼎盛的時候永遠地離開了賽場。

下面有個視頻，楊糕的腦袋還沒有跟上，手指就已經點開了。然後他像是看到什麽極恐怖的場面一樣，不控制地擡起左手想要掩住自己的。

反應過來時，這作幅度已經太大了，只要沒瞎肯定就注意到了。

但是當他看向陳睦，卻仍是一副面無表的樣子，沒有看他，也沒有試圖說些什麽，像是在給他機會，讓他裝作不知道。

于是楊糕也趕將手機鎖屏了，放在自己大上，再度看向窗外。

可他已經什麽都看不到了，他眼前一片模糊，為了不讓陳睦察覺也不敢用手，眼淚就大顆大顆地往脖子裏。

只可惜還是走了風聲，在他吸氣時嚨裏發出打鳴的聲音，子也篩糠似的栗。

這陳睦也沒法裝沒看見了，長嘆一口氣：“你哭什麽啊……”

楊糕總算不忍了，趴在窗口放聲大哭：“啊啊啊——我的姐啊，你怎麽這麽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