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街之上，擁著滿滿的百姓，都對正中間正行走著的喪儀隊伍議論紛紛。

“這好大的派頭，死的是誰？”

旁邊人嘖了一聲，掃了一眼說這話的人。

“你可真是個書生，兩耳不聞窗外事，棺材里頭的，是咱們攝政王的王妃。聽說這喪儀，還是按國母的規制來的，派頭能不大嗎？”

“是那位年時就上過戰場的王妃？”

“你聽說過？”

“這哪里能沒聽說過，聽說這位王妃可了不得，智計超群，屢獻奇策，當年淮谷關一戰，打得可是天下揚名！”

一時間，眾人也想起來當初打馬上街，意氣風發的子來，嘆息聲一片。

有人低聲問：“才嫁皇家一年，怎麼就沒了？”

“說是病死的唄。”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記得兩個月前北面街上的刑臺不？”

“記得記得，那流的，聽掃大街的王老漢說，三天三夜都洗不凈。”

“我當日也在，那刑臺上被斬的，正是攝政王妃的娘家，鎮北將軍府，整整上百口人，死得那一個慘。不止如此，下令的人，就是這攝政王。”

有人不信。

這攝政王是什麼人？

驚才絕艷，敦儀蕭肅，年初掌權時便能威懾朝堂一干老臣，將盤錯節的勢力握在手里頭，很是得人敬仰，是昆山玉一樣的人，當年和這位王妃親，還哭瞎了一眾閨閣兒家的眼睛。

在場的人，就沒幾個不知道一年前那場大婚的人。

“王爺王妃出了名的伉儷深，他怎麼可能親自下這樣的令？”

蘆意聽到耳里，也嘟囔著問了這麼一句。

秦良玉轉看，目流轉：“你怎麼知道他們伉儷深，說不得是一對恨對方恨得咬牙切齒的冤偶。”

蘆意掂了下手里頭的藥包，一臉莫名：“奴婢聽他們都是這麼說的，應當不會有假吧？”

秦良玉嘆了口氣。

假不假的，還不清楚嗎？

只因就是這遠去的棺木里頭的主人，如今正被人議論著的攝政王妃，宋綢。

大概是魂魄并沒消散，老天又見實在死得冤枉，這才大發慈悲，讓得以借著現在這又活一次。

總之，五日前睜開眼睛的時候，就換了副子，了秦良玉，一個商賈人家的庶。

至于這館木里頭的人和那位名震天下的攝政王之間的事，這天下間便再沒比更清楚的人了。

事實上，那下令之人，還真是沈惟弈。

他實在不像旁人眼中那樣風霽月，他無狠辣，狼子野心，對枕邊之人也毫不留！

兩個月前，他不知從哪里搜來了證據，說是鎮北將軍府通敵賣國，罪不容誅，隨即便開始大刀闊斧地收了將軍府的兵權。

可笑彼時在府里頭養胎，直到將軍府闔府下獄，才從府里頭下人的里聽到這個消息。

可又不知哪里來的自信，覺得自己和沈惟弈還算得上夫妻深，自然不信此事，便去他的書房尋他。

卻不妨，走到書房廊下時，便聽得那麼一席話。

沈惟弈的幕僚勸他：“王爺，如今將軍府罪名已定，已是棄子，您又與林相千金青梅竹馬，不如娶王府，也好穩定局勢。”

屏住呼吸，心跳得飛快，手抖了抖，想推開門去看男人的模樣。

下一瞬，便聽到他無地吐出幾個字：“也好，你們去準備便是。”

那個時候，才明白，這位年掌權的攝政王為何能以一己之力在朝堂上屹立多年不倒。

他當真，是個沒什麼心的人。

隨之而來的，便是滿門抄斬那日，避開他留在府里頭的人，跑出去，卻只來得及看他高坐刑臺，劊子手手起刀落，宋家滿門上百口隨即人頭落地。

在一片里厲聲質問他：“我當初為了嫁你，不惜忤逆父兄，甘愿屈居后宅，可如今，為了區區兵權，你便是這樣對我的！”

沈惟弈的面僵了一瞬，冷淡的臉上沒什麼表，反問：“若提到當初，那也是你先湊到本王跟前來的。”

是了，是不顧面，是肆意妄為。

若不是，將軍府不會淪落至此。

可稚子何辜，大哥的孩子才不過一歲，嫂嫂溫解意，為何也會有這樣的遭遇！

想到此，秦良玉的眼中泛起冷意。

再看那舉辦得聲勢浩大的喪儀，便覺得無比可笑。

怎麼從前沒看出來，他還這樣虛張聲勢。

堪比國母的喪儀規格？

是真的不稀罕。

如今能重活一次，最想做的，也是將沈惟弈挫骨揚灰，讓他敗名裂，才好償還那些淋淋的生命。

直到鑼鼓聲不見，只余滿地紙錢，蘆意才嘆了口氣：“當初王爺王妃大婚的盛況，奴婢在府里都聽說了，沒想到佳人早逝，真是病死的？”

秦良玉想了一下。

倒還真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人毒死的，一尸兩命。

何其可笑，外人口中那樣風華絕代的人，最后卻死得這樣窩囊。

“應當是吧，人都有生老病死，也不足為奇。”

蘆意點了點頭。

兩人這才提著藥包往秦府的方向走。

沒人看到，對面街的高臺之上，男子一墨，金冠束帶，落拓威儀，正魂不守舍地看著遠去的喪儀隊伍。

疾佑看了眼天，慢慢挪步過去，低聲道：“王爺，回吧，您都在此站了大半日了，王妃泉下有靈，不會安心的。”

卻被旁的疾風拽了下袖子，眼神示意道，都什麼時候了，還敢在王爺面前提王妃！

疾風拱手上前，小心翼翼開口：“王爺，宮里派人來了，現在可要去一趟？”

沈惟弈冷淡的眸子這才了一下，渾散發出濃濃的戾氣，半晌，才從嚨里嗯了一聲。

秦良玉剛到府門口，便被府里頭的主母方氏派來的婆子攔住，語氣不屑：“五小姐，今日大小姐議親，你卻遲遲不歸，買個藥而已，便忘了自己是誰嗎？”

這個五小姐，今日去老夫人面前告狀，可害得夫人丟了好大的臉！

秦良玉有些無語。

也是花了大半日，才了解了這個原的境。

秦府在汴京城，算得上數一數二的商賈大戶，手底下鋪子眾多。

這秦老爺嘛，上有錢，人也免不了風流了些。

原的娘親玉氏，便是秦老爺從樂坊帶回來的，據說生得極，很有幾分才，得了段時日的寵，便生下了秦良玉。

可好景不長，很快便因為產后沒調理好而香消玉殞。

原主沒人照拂，又不得寵，久而久之，便養了怯懦膽小的子，連府上的奴仆都能對頤指氣使。

重生到原主上那日，聽說也是因著被府里頭的嫡姐欺負，落了場水，這才昏迷了好幾日。

可這些人又如何會知道，們早害得那個姑娘年紀輕輕便丟了命，自己也不過是個附在上的冤魂罷了。

這麼一想，秦良玉看向這面前這婆子的眼神便冷了許多，那婆子被盯得一激靈，下意識有些害怕，里說的話卻一句比一句不饒人：“五小姐可別忘了，你今日能出去買藥，是夫人施恩，晚些時候安分些，不要做不該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