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到了極熱的時節,蟬鳴聲四起,樹影重重,府里人大都來去匆匆,并不愿在這樣大的日頭底下奔走。
因此,誰都沒注意到喬裝從后門離開的秦良玉。
楊穆聽到腳步聲,掀起車簾,打量了下面前的子,見一清爽,儼然是素紗薄也掩不住的清麗風,不由挑眉嘆了一句:“怪不得沈惟弈對你另眼相看。”
秦良玉的面冷下來,作極快地上了馬車,坐在離他有些遠的地方,莞爾笑道:“怎麼,我是不是還要謝你變著法子夸我花容月貌。”
楊穆的眸猛然怔住,而后輕嗤了一聲:“徒有其表罷了,如何比得上……”
他的眼神突然放空,仿佛想起了一些頗值得懷念的事來。
秦良玉沒聽清,問了一句:“什麼?”
楊穆的聲音放輕:“沒什麼,當我方才什麼都沒說過便是。”
這人如今可真是越發古怪。
轉眼間,便來到了一樓閣門前。
秦良玉睜眼看清匾額上的字,問他:“來九曲臺做什麼?”
眾所周知,這九曲臺是滿京城最為清幽雅致的地,常常供些真正的權貴在此宴飲待客,等閑人等絕對來不了此。
楊穆的眉眼不知何時已攏了層霾,此刻只不過答了一句:“進去便知道了。”
秦良玉不再作聲,跟在他后頭走了進去。
這人總不至于不相信到千里迢迢地跑來害吧。
九曲臺最高層。
“太妃,王爺究竟有沒有相信您派人傳去的話,總不會不來了吧,到時又該如何收場?”
馮太妃進宮的時候年紀輕,如今也還不到四十,又保養得宜,看著便十分雍容華貴,皺了下眉頭:“不來本宮便先替掌掌眼,否則豈非白請來這麼多閨秀?”
邊的嬤嬤也嘆了聲氣:“今日邀來的閨秀們都呈了畫像,娘娘可要提前看看?”
“拿來吧。”
外頭的小太監早就等候多時,聽了這話忙不迭將滿懷的畫卷捧進來:“請太妃娘娘過目。”
馮太妃頷了下首,畫卷便被依次攤開。
只見上頭都是些年華正好,又生得很是貌的子。
馮太妃輕輕點了下最上頭的一張畫像,角往下落,神很是不快:“這個,怎麼把也請來了。”
旁的嬤嬤看一眼,苦惱道:“這若要邀請京城的閨秀千金,怎麼也避不開這人,況且,娘娘應當也是知道的,外頭風言風語,都說這林家的千金要當攝政王妃,實在不好公然打的臉。”
誰知馮太妃聽了這話,反而將畫像啪一聲扔在地上:“這個林挽兒,先王妃沒去的時候便不安分,前些日子還敢算計妙言,若真到了府上,豈非要攪得整個攝政王府家宅不寧。”
嬤嬤將畫卷撿起來,放到桌子最上頭,旋即默默站在一旁。
當真是世事無常。
從前先王妃還在的時候,太妃其實是不大喜歡的。
那時所有人都知道,先王妃上過戰場,又智多近妖,子驕狂,和尋常閨秀很不一樣,實在是滿京城最鮮明的一抹亮。
太妃便覺得不嫻靜,不宜家宜室,配不上自己風霽月的兒子。
因了這個緣故,太妃在兩人婚后便常常為難先王妃,只是先王妃聰慧,每每遇到都輕松避過,也從不對王爺吐半句,倒也稱得上相安無事。
后來,將軍府叛變,先王妃子不好起來,又……
實在是想想就讓人唏噓。
可沒想到,到了如今,太妃竟也能為先王妃句不平的話。
外頭突然傳來腳步聲,太妃打發小太監:“快去看看,是不是王爺來了。”
小太監應了聲喏,而后出去,沒過多久,便又跟在沈惟弈后進來。
“母妃。”
太妃招呼沈惟弈坐下來:“宜之,快來坐。”
沈惟弈抬眼掃了圈桌案上的畫像,并沒依言坐下來,反倒面容一瞬間變得肅冷:“母妃不是說,只是要讓兒子來陪你用頓飯嗎,這桌上的畫像是怎麼回事?”
馮太妃:“你如今后宅里頭一個人都沒有,母妃看了,如何能不著急,你是大雍的攝政王,若是沒個王妃坐鎮后宅,像什麼樣子?”
沈惟弈冷聲:“我有王妃。”
這句話馮太妃這些日子已聽他說過許多次,可此刻再聽,仍讓險些被氣得暈厥過去,不由厲著聲音道:“你是說宋氏?早就去了,你怎麼還這麼執迷不悟,就這樣被迷了心竅嗎?”
沈惟弈不語。
馮太妃又痛心疾首地說道:“便是如今還在,也沒有后宅只一個人的道理,你如今不愿意娶王妃也就罷了,納個妾怎麼樣,總不能一直沒有子嗣吧,你讓母妃如何對得起你父皇,他生前最疼你,如今……”
眼看著馮太妃的話越說越沒邊,沈惟弈不由沉了眉目,聲音艱:“母妃,兒子是有子嗣的。”
馮太妃的聲音頓住:“那孩子才幾個月大,沒生下來便去了,是他命苦,可事已經過去那麼久了,再如何傷懷,他也回不來,不是嗎?倒不如趁著眼下,你房里多添幾個人,何愁沒有個聰明伶俐的孩子呢?”
“依你看,妙言怎麼樣?從小就喜歡你,如今又了縣主,份上也算得上是相配,況且,馮家也是世家大族,母妃知道你不想王妃的位置上有旁人,讓妙言做個側妃也不是不行。”
說起馮妙言,沈惟弈心里的怒火更是不住,可總不能在自己母妃面前沉不住氣,只好道:“的縣主之位,究竟是怎麼來的,旁人不清楚,母妃還不清楚嗎?”
馮太妃微微愕然:“可那又怎麼樣,便是不是,那也該有別人,你看看這些畫像,滿京城待嫁閨中的世家子都在此,你挑一挑。”
說著,又頓了一下,才道:“母妃方才也略略瞧過了,這些人雖比不上宋氏,可里頭也有那麼一兩個可看的,甚至找個像上一兩分的,也不是什麼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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