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遲了,抱歉。」
「你大嫂說得對。」顧文啟頗為讚許地點了點頭,銳如鷹的目攫住,「你與茂行進宮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昨日我見你神恍惚便未細問,今日你再說一次,不可有任何瞞。」
姜初妤便又說了一遍,可要說細節,卻是幾乎說不出來的,好像有什麼在阻攔,回憶不清最後一起度過的夜晚。
不知為何,卻忽然又想到了再往前推幾日,在尹府發生的事,突然福至心靈,眸微,想到了什麼,難不是與那什麼臺案有關?
忖度著把這事也說了,顧文啟自新帝登基後承蒙「聖恩」,居家修養,甚參與朝中諸事,卻也是知道磬廣臺案的。
「我老了,不中用了。」他忽然發出一聲短促的、聽不出悲喜的笑,「你們都回屋吧,我自個兒待會兒。」
姜初妤又來到靈堂,一進來卻見顧延清跪在靈前,脊背得直直的,連推門而都沒有反應,不知在想什麼。
「二弟。」出聲提醒。
顧延清慢慢站起,雙手並在側彎腰作禮:「大嫂。」
姜初妤點點頭,繞過他來到棺槨邊,半睜著的眸子忽然瞪大,連後顧延清在說什麼都聽不真切了。
半晌,才回過神,扭隔著白紗問:「你方才說什麼?」
顧延清不疑有他,只以為大嫂由於太過悲傷而神思出遊,重複了一遍:「今夜由我和疏蕓守靈,大嫂也該歇息了。」
「不行!」
語中著決絕,顧延清被驚了一下,也不好再爭執,只好道:「大嫂深意重,大哥泉下有知,也會甚欣。」
姜初妤對他的話左耳進右耳出,只胡地點著頭,也不管他隔著白紗能不能會意。
只能看見,那在離開前對得分毫不差的棺槨邊,出現了明顯的偏移。
在這靈堂無事可做,曾著棺槨的四角把棺蓋對得整整齊齊的,除非有人過,否則不可能憑空出現半指寬的錯位。
鬧、鬧鬼了?還是……
姜初妤對鬼神之說本就半信半疑,不後背發寒,步步退到了柱腳,深吸了幾口氣,腦筋一轉,想到了另一種可能。
撥開白紗,沖正要離去的顧延清喊道:「二弟,你沒過棺槨?」
「未曾,弟怎會對大哥不敬?可是出什麼事了?」
「無事,你去安疏蕓他們吧。往後顧家可就要靠你了。」
門甫一關上,姜初妤的心驟然提到了嗓子眼兒,如果不是鬧鬼,也不是顧延清,下人更不會做如此冒犯的事,除了,誰還能這麼大膽?
大著膽子再次小心翼翼地推開棺蓋,多麼希能看見棺里空空如也,可惜顧景淮還是面灰白地閉雙眼,安然躺在棺中。
用手探了一會兒鼻息,沒有反應。
的心跳漸漸平復,卻還是不肯放棄念想:「夫君,你要是還活著,能不能知會我一聲?我很嚴的,你放心。」
無人應答。
失地重新對齊棺角,背靠著坐了下來,沒有注意到顧景淮雙手指甲裡染了灰黑的髒污。
***
子時一過,便是十月十六了。
姜初妤端著碗長壽麵「咣」一聲放在了棺蓋上,心比前兩日歡欣了些,對著虛空粲然一笑:「瞧,月圓了。」
皓月當空,似白晝還未褪去的餘暉,在昏昏沉沉不見邊際的黑夜裡長明著。
顧景淮的眼前卻漆黑一片,棺槨邊嚴合,一點都不進來。
昨日藥效退去,他恢復了清明,緩慢地收握著手,適應這僵了快三天的軀。
這時他忽聽面前傳來一聲響,知道他的夫人又對他大不敬了。
仿佛是聽到他腹誹了一般,姜初妤竟像接話般自言自語:「往後說不定就沒機會了,容我再對你不敬一回吧。」
隨即,他聽見吸溜面的簌簌聲,吃麵人吃得又香又快,他……了。
幸好這軀還未全活過來,胃得慢,不然若是發出咕嚕響,得把嚇得打了碗。
姜初妤替他吃完了長壽麵,連湯水也喝得一干二淨,也好久沒吃過一頓好飯了。
誰知此時忽有人來叨擾,甚至未敲門就闖了進來,姜初妤細眉一豎,剛要教訓人,卻聽來人急得面通紅,尖著嗓子道:「夫人不好了!皇宮派人來了,催著今夜就要將世子運去下葬,怎麼辦啊!」
姜初妤也懵了,今夜才是第三日,皇上好狠的心,竟讓他為期三日的守靈都守不滿!氣得渾都要抖起來:「我偏不——」
兩個時辰後,姜初妤坐在寬敞的馬車中,腳踩金毯,毯上放著一樽棺材與為伴,正在前往顧家祖陵那塊風水寶地的路上。
現實又一次告訴了什麼皇命不可違。
只好抹乾眼淚,來送他最後一程。
顧家決心抗旨,起碼要過了頭七再下葬,於是送葬車隊都沒準備好,卻在今夜就趕鴨子上架了。除了乘坐的這輛,後頭只有三五個人駕馬護送著,顧家人都還被封著,出不了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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