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面坐著的二人仿佛要雙雙定,又過了一陣,顧景淮扶著床沿慢慢走下床,始終不敢再看。
「夫君去哪裡?」
「祠堂。」
顧景淮久坐而腳發麻,打了個趔趄,緩了一陣,又快步走出門去。
-
上一次祠堂,他是個「死人」,心卻活著。
此次,卻是還活著,心已半死。
顧景淮還是不敢相信。
他沒有能力察皇帝一石二鳥的謀算,居然罪加一等,還是個三心二意、不忠不義之人。
先有外室而後娶妻,是對外室子不義;先娶妻而後有外室,則是對夫人不忠。
無論是哪種況,加之愧對數以千計的眾將亡魂,他無神盯著那供奉顧家列祖列宗牌位的供臺桌角,險些產生一頭撞上去的衝。
在他二十年的人生中,幾乎不曾有過如此潰敗的時刻。
必須要些懲罰,才能安心。
按顧家家法,他該跪祠堂,三日不吃不睡。
還遠遠不夠呢。
……
姜初妤自他離開後,不由得舒了口氣。
畢竟比起相顧無言又糾纏不清,還是各自單獨待一陣比較好。
心裡這塊石頭也終於放下了,雖然砸得彼此都生疼,可總比始終懸在頭上好。
不停勸自己,做得沒錯,一切都是天意,只是讓事回到了原來的狀態。
可為什麼會這麼難過呢?一個人難堪地哭得鼻腔都堵了,只好張大口息,如一條擱淺的魚,水而不得。
春蕊也被趕去外面,心中除了焦急就是擔憂,這時看見有僕人急匆匆要找小姐,忙迎上前:「什麼事?夫人此刻見不了人。」
「哎,世子在祠堂昏過去了,我尋思怎麼也得知會夫人一聲,你幫我帶話進去吧。」
這事自然另當別論,春蕊如實轉告後,姜初妤抹著哭花的淚,披上披肩奪門而出。
春蕊也止不住嘆氣,這兩個人白日還好好的,又不知發生了什麼。
-
顧景淮只是急火攻心,眼前一黑,失去意識了一盞茶的時間,並沒有傳得那樣可怕。
他看著匆忙跑來的夫人,忽然很想抱著睡上一天一夜,醒來,便會忘了今晚的一切。
可當姜初妤蹲下,手要去他的手時,顧景淮手臂如蛇一般快速躥走,不讓抓,聲道:「別我。」
姜初妤心下然,他這是想起來了吧。
哪知,顧景淮哽咽了一下,說:
「……我髒。」
第65章
在山上待了幾日, 縱使顧景淮再如何注意遠離泥污,可獵殺野狍濺上的避不開,從吊床跌落在地時沾上的黑泥, 也掛在赭紅袍衫上,襯得他臉暗沉, 失了往日氣。
姜初妤不顧他的迴避,一把擒住他手腕,另一隻手繞去他腦後, 索了幾下, 將那斜發間的葉片拿下來, 在指尖輕輕吹落:
「好了好了, 不髒了。」
像哄孩子似的。
是不知他在指什麼, 還是故作糊塗?
顧景淮背靠在牆上,手邊地上擺著托盤, 是方才下人送來的補氣藥湯。
聽說他不肯喝,姜初妤便手端起,用白瓷湯匙一下下舀著藥, 晾涼些遞到他邊:「夫君喝些吧。」
顧景淮好似失了魂,有氣無力地擺擺頭,側向與相反的那邊。
白日還抱著生龍活虎,半夜裡, 就了這樣。
知道真相的打擊, 看來不小。
可眼下已垮了神,再不好垮子,這碗藥說什麼也要讓他喝下。
姜初妤捧著藥碗的手向他邊移近, 恰在此時,顧景淮也默契地轉頭, 薄微張,似乎要說什麼。
與碗相撞,得藥湯潑灑出來,盡數落在了他前襟上,像一場黑雨,更加重了心上的霾。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姜初妤上沒帶帕子,連忙用袖去拭,也抹了苦黑的藥漬。
顧景淮本想說,會錯意了,他所說的髒,非外之。可聽到的道歉,話卡在口中,這才注意到,的眼下紅腫著,又擔憂又疑地看著自己。
於是忽然紅了眼圈。
「你不該道歉。」
他狼狽地避開的視線,聲音染了意:
「不該是你言歉。」
說罷,方才還懨懨虛弱的人,忽然恢復了力氣,奪門而逃,跑得跟白日一樣快。
而這次,他後確有洪水猛要躲了。
姜初妤捧著水面輕晃的黑湯,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有卷土重來之勢。
將碗放下,舉袖掩面吸吸鼻子,著落了兩顆淚,直到人看不出失態,才匆忙離開。
-
一直以來,姜初妤甚覺得東廂房是的歸屬之地,可現在一回到這裡,看見春蕊正為細心打理床鋪,將被他們弄髒了的綢衾與金縷席撤下,換上新的鋪好。
忽然就如遊子歸家一般,飄飄浮浮的心有了寄託。
「春蕊。」
姜初妤衝過去抱住,二話沒說嗚嗚咽咽就啼哭起來,開始還有些抑,慢慢釋放開來,聲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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