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梁曼秋，醜死了。

梁曼秋和戴柯像一對發育不均衡的門神，手拉手站在就餐區前面。

以往討厭的晚餐高峰遲遲未至。

戴四海在明檔裏翻周邊燒臘，不忘空強調，“站到排隊客人比你們多為止。”

來打頭陣的都是老街坊，基本都是些退休的阿公阿婆，也是傳播八卦的主力軍。

有一個朗的阿公剛從乒乓球臺下來，頸上掛著巾，汗了背心，順路等一夾燒鵝回家。

“咦，這不是找回來了嗎？”

下午，這句話快讓人耳朵聽出繭子。

戴四海滿臉堆笑：“是是是。”

阿公：“手拉手在這罰站？”

戴四海：“該罰一下，不然總打架。”

比起在青山派出所，檔口人更多，梁曼秋和戴柯被罰的逸事瞬間家喻戶曉。

戴柯一派死撐飯蓋的倔強，下微揚，面無表。

梁曼秋垂頭耷腦，一直盯著摳拖鞋的腳趾，雙耳通紅。

阿公笑道：“兄弟姐妹哪有不打架的，我們小時候也天天打，大人不在家，還上房揭瓦。”

有個阿婆也來了，竟不著急關心燒鵝幾時出爐，打量好幾眼，跟戴四海說：“我還以為你兒子帶朋友回家了。”

戴柯表終于出現一崩裂，角搐，無聲罵了一句，鬼扯。

梁曼秋手心沁出薄汗，不知的還是急的。

戴四海比催婚的三姑六婆還急，忙道：“阿婆，我兒子才準備初二，沒得朋友。”

阿婆：“才初二就那麽高！比你這個當老豆的還要高！”

戴四海扯開話題，“現在的小孩吃得比我們那個年代好，普遍都長得高。”

阿公附和：“天天吃燒鵝，能長不高麽。”

阿婆喃喃：“我孫子吃得也不，也沒見能長這麽高，還是得看傳。”

自從戴柯條拔節以來，這樣的討論數見不鮮，他聽得快翻白眼。

眼看食客隊列還差一人，戴柯和梁曼秋就能刑滿釋放，但今天不知中了什麽邪，第三個人好一會沒出現。

只等來了兩個多餘的人。

嘎——

一聲長響，金玲騎單車載著金明急剎在四海燒鵝檔口前。

金玲：“狗妹！你回來了？！什麽時候回來的？！”

金明跳下車，“咦，你頭發怎麽短了？！”

金玲：“四眼明，你一個男生怎麽觀察得比我還仔細？”

“因為你也……”

不算一個生。

安全起見，金明咽下後半句話。

金玲沒空深究，不然一定鐵拳伺候。

的焦點全在梁曼秋和戴柯牽著的手上，畫面沖擊不亞于目睹一樁同學的桃新聞。貧瘠的詞庫還沒有鐵漢這個詞眼，只知道鐵樹開花——從媽描述隔壁老找到老婆時聽來的。

“你們……手拉手幹嗎……”

金玲總覺得怪怪的。

一方面早過了和金明手拉手的年齡，多挨近一點都嫌棄，拉手肯定會做噩夢。

另一方面，戴柯好像桃絕緣，聽說不生對他有好，但他很搭理其他生。就算邊有和梁曼秋兩個生，戴柯似乎從來沒把們當生。

戴柯往食客隊伍擺了下腦袋，“你們過去排隊。”

金家姐弟面面相覷。

金明老老實實：“大D，我們不是來買燒鵝。”

戴柯不耐煩，“我知道，讓你們過去就過去。”

看著金家姐弟傻乎乎綴上隊末，戴四海識破戴柯的小伎倆，說：“他們不買，不能湊數。”

戴柯：“他們也是人，1+1不等于2，也能等于1個大人，為什麽不行？”

“規矩是我定的，”戴四海說，“你什麽時候開始研究起數學？”

無恥。

戴柯默默罵了一句。

金明悄悄問金玲：“我們還排不排？”

金玲：“我們聽大D的。”

阿公好奇觀了一會，問：“這是什麽況？”

“沒什麽，小孩罰站。”

眼看差不多到了晚餐高峰，戴四海怕影響生意，急釋放兩個工，“你們兩個進來幫忙。”

戴柯如釋重負甩開梁曼秋的手，往蹭了蹭掌心。

梁曼秋了下自己的掌心，并沒太潤。

戴四海跟金家姐弟說：“他們這周都要在家幹活，接懲罰，你們下周再來找他們玩吧。”

金明朝金玲頸吐了吐舌頭，一副沒辦法的苦相。

金玲也撓撓臉，騎車帶上金明，“大D，我們改天再來找你玩。”

午晚高峰除了像以前在檔口幫忙，戴四海還讓兄妹外出送餐，基本都是老顧客的點單，兩人一起出現等于變相擴散梁曼秋平安回家的消息。

戴柯意見比脾氣大，“比快餐重多了，我自己能送為什麽要載上？”

戴四海針對打擊，“你數學有小秋好嗎？”

戴柯：“100以加減法能有多難？”

戴四海：“100-58=？”

戴柯下意識瞟了計算一眼。

戴四海沒再啰嗦，遞了兩袋四盒快餐出來，“送到翠田所給你們小奇哥，另外再打包四盒花茶，飲料是送的。”

梁曼秋馬上說：“阿伯，花茶冰的還是常溫？”

“冰的，”戴四海吩咐，“小秋你負責收錢。”

戴柯單車的車頭綁了截短的掛排鈎，對稱掛上兩袋快餐，沒等梁曼秋掛上花茶，嗖地一下騎走了。

“哥哥，等我呀。”梁曼秋拎著花茶屁顛顛追在後面。

阿蓮從收銀臺探張，只見戴柯沒騎太快，就是不讓梁曼秋上車。

梁曼秋啪嗒著黃拖鞋小跑跟住，像只印隨的小鴨子。

哭笑不得，“這兩個……”

章樹奇在翠田所門口接了餐，笑著說：“看看，沒事打什麽架，你們這樣不是好的嗎？”

戴柯悶悶道：“誰跟好。”

梁曼秋氣籲籲給章樹奇找零，“謝謝小奇哥。”

章樹奇回院裏前不忘叮囑：“小秋，大D就是，你不要跟他一般見識。”

翠田片區臨近水庫，地勢起伏，山坡較多，回程多有上坡，戴柯不客氣喂了聲，“給哥推車。”

梁曼秋走著都費勁，咕噥：“你力氣大啊。”

“推車！”戴柯沒廢話。

梁曼秋癟了下，埋頭推戴柯的尾凳，雙腳發勁，跟爪刨地似的。

戴柯催促，“沒吃飯啊，大點力。”

梁曼秋幾乎使出吃的力氣，出了一頭汗，頭皮如千萬虱子爬過，刺難耐。

分神撓了撓頭，單車竟差點後退。

一看戴柯雙腳竟一不，全靠梁曼秋人力推車。

“哥哥！”梁曼秋道，“你怎麽都不踩一下？”

戴柯：“誰跟你說我要踩？”

梁曼秋：“重死了！”

戴柯：“快點推！”

梁曼秋忽然撒手，差點摔了戴柯。

戴柯支穩了單車，“又造反？”

“我就撓一撓。”梁曼秋洗頭似的雙手撓頭，然後繼續做苦力活。

每逢下坡，戴柯又嗖地一下甩好長一截，後頭“哥哥”的呼喊都變弱了。

一個樂此不彼，一個苦連天，一路嘰嘰喳喳回檔口。

除開早晚高峰，戴四海也沒讓他們閑著，第三項懲罰就是撕掉附近的尋人啓事，免得一直有人打擾電話。

梁曼秋帶了一只垃圾袋和一把工刀，而戴柯破天荒帶了一支黑水彩筆。

戴柯拿筆就跟猴子用筷子一樣怪異，梁曼秋納悶：“哥哥，你拿筆做什麽？”

旋即，不用戴柯解釋，梁曼秋看到了。

戴柯往電箱上的尋人啓事描了兩筆，照片裏的梁曼秋搖變了大蟑螂，頭頂搖著兩條長須。

“哥哥！”梁曼秋起了一皮疙瘩，好像大蟑螂飛到了頭上。

戴柯一聲不吭，轉要去尋找下一個目標。

梁曼秋手忙腳撕下，偏偏照片部分得最牢，不得不用工刀鏟掉。

“哥哥，你不忙幫也別搗啊。”梁曼秋可憐兮兮地撓著頭，央求他。

繼大蟑螂之後，梁曼秋又變猴子、蝴蝶、貓等，後面戴柯可能累了，可能想象與技法枯竭，終于罷手。他基本只帶隊，騎單車趕著梁曼秋到地方，當監工看幹活。

梁曼秋又燃起期待，“哥哥，好多啊，得撕到什麽時候，你還是幫幫忙吧。”

單車停在涼，戴柯坐在後座，手肘偶爾支著坐凳打PSP，頭也不擡，“上面寫我的名字？”

梁曼秋往車頭塑料袋塞了廢紙，又撅著回去撕紙，花了兩天才把附近留的尋人啓事清理幹淨。

這一周戴四海不但要賣燒鵝，還要應對老街坊的關心，異常忙碌。

梁曼秋倒沒有怨言，就是顯得有些煩躁，經常撓頭，被一個長相獷的工地佬厭惡瞪了一眼，罵道：“這小孩又撓頭又搞桌子，髒死了！”

梁曼秋怯怯地垂下手。

阿蓮忙著給下一個顧客找錢，沒留意到這邊靜。

工地佬不滿阿蓮的反應，不願意被一個小孩糊弄，揚聲道：“哎，你這個小孩好髒，弄了飯又在撓頭發，頭皮屑都飛我的飯裏，頭上長虱子了嗎？”

阿蓮一邊拉開梁曼秋，一邊賠不是：“大哥不好意思，小孩不懂事。”

明檔裏的父子倆也空盯這邊靜。

工地佬不依不饒，“忙不過來就請幫工，請不起也找個幹淨點的暑假工啊。你看看我這菜上的是什麽？”

阿蓮一眼看過去，是，叉燒是叉燒，沒一點雪花的樣子，知道今天上了刺頭。

笑道：“要不我給你換一份？”

工地佬說：“換就不用換，你送個湯還是飲料吧。”

阿蓮只能大事化小，送了一份湯。

四海燒鵝只是損失了一碗湯，在梁曼秋眼裏好像犯了天條，寄人籬下的敏總會把錯誤和懲罰放大。

呆立一旁，忍著頭皮的勁沒再手。

等沒人了，阿蓮把拉到一旁，檢查狗啃似的短發，“小秋，怎麽總撓頭，不會是長虱子了吧？”

戴柯好奇地過來張，正好看到分開的發爬過一點芝麻小的黑影，道：“臥槽，好惡心！”

阿蓮也哎喲尖。

梁曼秋哇地一聲，又哭了。

不僅因長頭虱的事實，還有戴柯久違的嫌棄態度。

阿蓮頭疼罵了一句，“肯定是那兩天在外面沾上，你是不是靠近過乞兒婆？”

戴四海了圍從明檔出來，“回來就洗頭洗澡，怎麽還會有？”

阿蓮:“虱子哪那麽容易洗掉，要剃掉頭發才行。”

一聽要剃頭，準備當尼姑，梁曼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戴柯雙手抄兜，特地矮看的臉。雖然聽哭聲不止一次，他還是第一次認真打量的哭臉，許是眼睛大的關系，眼淚産量大，一顆一顆豆大的淚珠接連不斷滾下來，了大半臉龐。

他皺了皺眉，“梁曼秋，醜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