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 53 章 你想上我的高中？

阿嬸略顯不好意思, 細細打量戴柯，“我以為已經出來工作了，長得這麽高大。”

“沒有, ”梁曼秋說, “我剛考完中考。”

阿嬸：“考上哪個高中？”

梁曼秋：“還沒出績。”

阿嬸欣道：“再過幾年就是大學生了。”

梁曼秋笑了笑。

大學擴招的惠利普及到了山尾村, 近年來大學生數量逐年增加。只要是考進象牙塔，在老一輩人看來都是天大的就，意味著翻過上好生活。

阿嬸又多關心一句，“你爸也回來了嗎？”

梁曼秋面容一滯，搖搖頭。

阿嬸頗為震驚，既然八卦開了頭, 沒舍得結尾：“他沒回來送你阿嬤一程？”

梁曼秋再度搖頭, 帶著戴柯匆匆路過了阿嬸，逃也似的。

繞過池塘，折向一片通往田野的小路。

戴柯回過神問：“他們為什麽喊你‘艾滋妹’？”

梁曼秋目視遠方, 沒有回答。

忽視得太過刻意, 戴柯忍不住從頭到腳打量一遍梁曼秋。

在校看過毒科普片，梁曼秋這幾年營養跟上, 面容圓潤，健康, 一點也看不出有艾滋病的樣子。

難道還有另外一種艾滋的東西？

戴柯一直占上風，自然不許沉默, 又喂一聲, 一下梁曼秋的手肘。

花名塵封五年，早已被深埋心底，梁曼秋以為歷史早已遠去。只要山尾村同齡人的記憶存在一天，在他們印象中還是瘦弱而孤僻的“艾滋妹”。

梁曼秋低聲反駁, “反正我沒有病。”

戴柯：“我又沒說你有病。”

梁曼秋：“沒病不就行了嘛。”

戴柯：“誰給你起的花名？”

梁曼秋：“不記得了。”

戴柯：“你最好記起來，趁我在這，老子揍他一頓。”

梁曼秋：“誰給我起花名，你就揍誰？”

戴柯：“廢話。”

那麽，戴柯第一個打的應該是他自己。

他後知後覺，自己也給梁曼秋起過花名，乜斜掃了一眼，梁曼秋好像沒有計較的心思。不知道沒心，還是單純忘了。

戴柯作為四舍五的年人，已經悄然放過年無知的自己。

梁曼秋含笑瞥了他一眼，好像穿他的心事，沒有秋後算賬。

戴柯反倒不自在。

長有時不是好事，越長大越會反思，越反思越無地自容。

梁曼秋的風清月霽，是戴柯年長兩歲而達不到的高度。

梁曼秋輕輕說：“哥，我還是不希你再打架。”

戴柯雙手抄兜，下微揚，又擺出一副油鹽不進的姿態。

“哥！”梁曼秋尾音上揚，像撒。

戴柯不為所。

梁曼秋又拽拽他T恤角，“什麽時候能答應我？”

戴柯：“我只答應不在你面前打。”

梁曼秋想了下，又上了當，“跟沒答應有什麽區別？”

不遠一所院子上空飄著一面五星紅旗，戴柯問：“梁曼秋，那是你以前的小學？”

梁曼秋：“嗯。”

戴柯：“真破。”

如果梁曼秋從山尾村小學畢業，聽到這樣的評論，難免傷。小小年紀有幸見識過更好的東西，自然跳出舊日結，不知不覺和戴柯同一個視角：“嗯，比不上我們翠田小學的一半好。”

這也許是最後一次回山尾村。

回海城的路上，梁曼秋熬了兩天，一路腦袋搖搖晃晃，閉眼拜佛。戴柯看不過眼，往自己大墊了抱枕，扣著梁曼秋的肩膀放倒，間接枕著他的大睡覺。

戴四海從後視鏡瞟了一眼，打了哈欠。

戴四海把戴柯批評一頓，他以後不能擅自逃學，送回濱中高中部，才載著梁曼秋回碧林鴻庭。

梁曼秋睡了一覺坐起來，神比之前好許多，一個人坐在後排，看著戴四海開車的背影。

“阿伯，”突然開口，讓戴四海意外了一下，“姑姑跟你說了什麽嗎？”

戴四海從後視鏡回視一眼，這兩天他像義子一樣幫忙料理後事，比梁曼秋更為疲憊。

他出一笑容，“為什麽突然這樣問？”

14歲時，梁曼秋沒有像傳言中的一樣，被遣返福利院，安安穩穩升上初三，完九年義務教育。之後上高中開始收取學雜費，會比現在多出一大筆花銷。

不姓戴，不像阿蓮跟戴四海有法律關系，總害怕一朝夢醒，又回到山尾村一頓飽一頓日子。

梁曼秋：“我怕姑姑說了什麽難聽的話。”

以致惹怒戴四海，讓他推翻當年承諾。

戴四海笑道：“我只是和你姑姑對了一下賬，沒有說其他的事。”

梁曼秋小心翼翼，“什麽賬？”

該不是這些年在戴家的花費？

戴四海：“這兩天的花費，瑣事比較多，你姑姑沒有經驗，我幫管了一下。”

梁曼秋一顆心放下一般，安靜片刻，不又提起：阿嬤後事的花費，該不是戴四海也墊付了一部分？

不敢再問。

梁曼秋一邊等中考放榜，一邊倒計戴柯放暑假的時間。

高二會換宿舍，放假當天要清空原宿舍，學生將行李全部搬走。戴四海顧著兩家店，騰不出空，手無縛之力的梁曼秋來幫忙幹苦力活。

金明也來幫金玲，和梁曼秋一起，像其他家長一樣在校門口等行李。

不久，梁曼秋在人群裏瞥見一張眼的面孔。

對方可能先發現。

他們四目相撞。

周舒彥過人群，向走了來。

兩年多過多，周舒彥也條了，那清雋的氣質鶴立群，梁曼秋沒有認錯人。

然而，另一道影躥得更快，一路借過，侵略極強。

梁曼秋的膝蓋忽地往前磕了下，像不小心踏空一級階梯，失重一驚。

“發什麽呆？我在這。”戴柯剛才用膝蓋頂了一下的膝彎。

梁曼秋回頭，立刻被塞了一只籃球，戴柯彎腰把一桶洗漱用品放腳邊。

金玲後腳跟到，行李甩給金明，忍不住從後摟了下梁曼秋的肩膀，“小秋，好久沒見。”

上高中後，金玲稍微注意形象，剪了微分碎蓋，以前被男人婆，現在偶爾有人認小帥哥。

和梁曼秋作親，像早小，惹得家長頻頻回頭。

金玲和戴柯抱怨學校不讓外人進校，得搬多久才搬的完，又進校園。

梁曼秋再轉過頭，已經不見周舒彥的影。

就跟網聊突然下線似的。

梁曼秋看著戴柯的行李，沒有費心找尋。

戴柯放假回家的日子，吵吵鬧鬧，時間過得比梁曼秋一個人在家時快。

轉眼，2013年海城市中考績放榜。

梁曼秋被戴柯催著查績，還是只有兩個人的家，查分系統的科目後面跟著一串星號。

績屏蔽了。

按往年慣例，進海城市前200名學生績暫時屏蔽。

戴柯嚎了一句，從椅子上跳起。

梁曼秋不知道為什麽，兩邊腋下生疼，懷疑戴柯又準備將舉高高，還要抖一抖。

戴柯轉回頭，差點跟梁曼秋撞一起。

前一秒驚喜，後一秒愣怔，莫名尷尬。

戴柯沒抱，微微垂首，撥了撥後頸發茬，“你怎麽一點也不激？”

“沒什麽好激。”梁曼秋淡淡道，心裏琢磨戴柯剛才到底打不打算抱起？

戴柯瞪大眼，“績屏蔽還不激？”

梁曼秋：“習慣了。”

學習是唯一能控制的一件東西，得出一個預期的結果，只開心了幾秒，遠沒有當年在戴家塵埃落定那般激。

更怕生活變軌。

如果換其他人，戴柯早認為對方裝大，偏偏是梁曼秋，一切好像那般理所當然。

這才是梁曼秋。

戴柯催促，“快打電話告訴老戴。”

梁曼秋說：“等一下。”

戴柯：“等什麽？”

梁曼秋：“等一會吃飯再說。”

戴柯匪夷所思地看著，“你還真能忍。”

“小不忍則大謀，”梁曼秋笑道，“我先看看報哪一所學校。”

戴柯：“你就不能早點說，趁老戴還有時間打折。”

所以不能說那麽早。

梁曼秋默默搜索海城市第一階梯的四所高中，了解學校況。

“梁曼秋，”戴柯掏出他的手機，“你不說我幫你說？”

梁曼秋忙從電腦屏幕上擡頭，“哥，不要，一會我想親自說。”

“真能憋。”戴柯倒在自己床上，舉著手機玩。

梁曼秋不放心地強調，“哥，真的一會再說哦。”

戴柯忙自己的，沒聽見。

他回老寧的Q消息：我妹中考績屏蔽了（金牙）

老寧：臥槽牛，牛牛

老寧：你妹應該多攤幾分給你，說不定你就上八大名校了。

木可：癡線。

梁曼秋的績比預計中還要出，一騎絕塵了翠田初中立以來第一個濱海區中考狀元。

翠田初中直接拉出橫幅標語。

八大名校招生辦打電話向拋出橄欖枝。

戴四海在低調的極限盡顯高調，全天燒鵝送自制酸菜，面對街坊道賀喜瞇了眼。

梁曼秋表現出與績一樣的波瀾不驚，筆記本上記錄每一所高中開出的條件。

兀自對著其中一頁發呆，頁面畫了好幾個紅圈和星號。

“想好報哪所沒？”戴柯鯉魚打從床上坐起來。

梁曼秋慌忙蓋上筆記本。

“還在考慮，”好像被戴柯逮住小辮子，莫名心虛，“海城中學管理比較寬松，據說可以帶手機，早染發都沒人管，需要較高的自律；海城外國語文科氛圍比較濃，高考保送名額比較多……”

戴柯罵道：“你就想著早。”

梁曼秋：“哪有，明明是你告訴我的。”

挑學校戴柯幫了梁曼秋不忙，高中網的消息沒有小道消息富，他“擾”所有人，和人的人，從各大名校的學長學姐彙總了實際學驗。

戴柯過去隨手撿起梁曼秋的筆記本，想奪回已然來不及。

匆匆翻了幾頁。

剛才梁曼秋翻過的那一頁記號頗多，很容易發現異常：免學雜，免住宿，月補500，濱中高中部。

戴柯眉心微蹙，“梁曼秋，你想上我的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