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因果 這一刻，心靈和，再一次契……

給沉澈來電話的人說, 之前讓他跟蹤的那對夫婦，今天上午出車禍了。他們在高速上超速駕駛，汽車最終在經過北安發生通事故概率最高位置的高速路段失控, 連人帶車一起墜下了陡坡。

聽到這個消息後，沉澈猛地想過來江雨濃早上的反應。

那時候還早, 江淑嫻他們還沒有出車禍，所以收到的消息應該是李子豪被逮捕。

但如果電話是警察打來的，不可能把第一通掛了。所以通知的不是警察, 是江淑嫻或者李建山。

如果是這樣, 匆忙出門，有沒有可能是去跟他們彙合的？

如果是的話……

如果是的話！

想到這裏，沉澈的心猛地一沉, 渾上下的仿佛都凝滯了。

他連忙問：“車上幾個人？”

“不清楚。”

“給我去查！”沉澈像瘋了一樣沖著手機怒吼, “車禍位置在哪裏？！”

收到位置後，沉澈跟司機說了地方, 然後又聯系人開通急通道, 一路直奔車禍現場。

好在那段高速距離看守所不遠，加上有人開路，沉澈很快到了地方。

然而等他到的時候，現場除了還在收尾的工作人員以外, 什麽都沒有了。

沉澈看著空無一人, 但跡斑斑的零碎現場，下車的瞬間立馬了。如果不是司機扶著他, 他腳地的那一刻, 會特別狼狽地摔在地上。

他聯系的那個人見他是來這個現場，就以為出車禍的是他認識的人，說了句：“節哀, 沉先生。”

“節哀？”沉澈整個人像被走了靈魂一樣，心的恐慌如水般湧來。他有氣無力地問，“節哀是什麽意思？”

那人見他這樣，即便不忍心，但還是輕聲說：“沉先生，車無人生還……”

“轟”的一聲，沉澈只覺耳蝸最深發出刺耳的轟鳴聲。

他整個人直直往下墜，哪怕司機扶著也擋不住他重重砸在了地上。

耳鳴、頭脹、惡心。

世界安靜了，也放慢了。

仿佛被了真空一樣。

沉澈擡手用力捂住自己的太，隨後頭一，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一樣，他覺得自己失去了呼吸的能力。

他張大，整張臉在眨眼間通紅，額頭青筋管盡數突出繃。

“沉先生！”

“沉先生！”

司機和工作人員都嚇壞了，連連扶著他喚他名字。

就在司機準備打電話的時候，那人說了一句，“沉先生你別太激！已經聯系死者家屬了，而且他們的孩子也理差不多了！”

孩子？

朦朧中，沉澈聽到了這兩個字。

他看著那個人，瞇眼極力讓自己看清他，緩了好一會兒才問：“出事的……有幾個人？”

“一對夫妻。”

聽到是一對夫妻，并且已經通知孩子了，沉澈被離的又倏地回來。他蹙眉長籲一口氣，閉眼癱在了司機上，堵在嚨的東西也消失了。

他大口大口著氣，那顆一直飄忽不定的心稍微放下。

他沒敢歇太久，幾秒後就睜眼，然後開始後悔自己的慌。

明明一個電話就能確定的事，他偏偏浪費時間過來。

他閉著眼擡手了下眉心，“他們的兒呢？”

“今天的手續辦理完了，已經走了。”

這下沉澈徹底放心了，他說，“謝謝。”

他撐著司機的胳膊借勁，擡手給江雨濃打電話。可一連打了三個，對面全是關機。

江淑嫻和李建山的突然離世，對江雨濃來說無疑是震驚的，但不足以悲痛。

江雨濃對那個家早就沒了，也不是會為所謂的緣關系而傷心的人。

但現在手機關機，讓沉澈很擔心。

他眉頭擰麻花，努力站起來，一邊趔趄著往車裏走，一邊掏出手機編輯著什麽，半分鐘後，撥了一通電話。

“喂，我剛剛發你一條信息，幫我查一下今天有登機嗎？”

……

“好，我知道了，改天請你吃飯。”

“喂，我剛剛發你一條信息，幫我查一下有在哪家酒店住嗎？”

……

“行，謝了，改天請你吃飯。”

沉澈坐上車，掛了電話看著窗外。

沒有離開北安，也沒有在任何酒店住。

江雨濃，你去了哪裏……

沉澈右手著眉心思索，突然，手機響了。

他猛地睜眼，以為是江雨濃，但對方是剛剛跟他說江淑嫻出車禍的人。

接通電話，那頭說車上只有兩個人，就是江淑嫻和李建山。

沉澈了後槽牙，沉聲道：“你該慶幸。”說完就掛了電話。

他盯著手機屏幕，心裏突然有了一個目的地。

跟司機報了地址後，汽車飛速駛離。

一閃而過的景後，是水泥路和紅門灰牆的平房。

江雨濃漫步在自己生活了十二年的街道，走走看看，像是一個前來旅行，或者找親戚的外人一樣悠閑。

在去往跟李建山約定好地方的時候，收到的那通電話確實是警察打來的，說江淑嫻和李建山出車禍了，兩人當場死亡。

當時的是什麽樣的心呢？

除了驚訝、意外，再無多餘的緒。

讓司機掉頭去了事故發生地，到了地方後，江雨濃配合警察做了一系列工作，簽了無數張單子，甚至最後走的時候，都沒有看一眼江淑嫻和李建山的。

警察對于這起通事故的因存在疑問，需要進行檢和鑒定，所以江雨濃今天帶不走，要等檢報告確定後，拿著公安機關的紙質版通知書領取兩個人的。

站在路邊，看著別人忙前忙後。

幾分鐘後，打車回了小時候的院子。

不覺得自己傷心，只是覺得需要告別。

老院子在慶谷區一個鎮上，但距離村莊也很近了。

很多年沒回來了，但家的位置，不論闊別多久，都能順利找到。

到了院門前，江雨濃停了腳。

擡頭看，目圍繞大門一圈，然後上前，從門旁邊的角落到鑰匙，開門進去。

江雨濃并不知道他們買過新房子、大房子，只以為他們一直生活在這裏。

上次被收回所有資産後，那一家三口確實又搬了回來。

畢竟除了這裏，他們再無去。

所以院門打開的剎那，晾條上甚至還有沒來得及收的服。

江雨濃掃了一眼，轉頭往屋裏走。

直排的平房，中間是客廳，左邊兩間臥房，右邊一間廚房。

廚房分兩個屋，一個做飯，一個放雜。

江雨濃，就住在那個放雜的小屋裏。

走進客廳，看著簡陋但幹淨的屋子，看著地面角落裏江淑嫻的包，忽然想起來他們來華川找自己那次，最後跟江淑嫻的對話。

說：“江淑嫻我很想問問你，從小到大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我到底有哪裏做得不好？你那個兒子又到底有什麽好的？”

“他從小到大跟個窩囊廢一樣，不上學也不上進，沒工作沒學歷沒正事兒，整天就知道窩在家裏打游戲。就那樣一個廢人，你很自豪嗎？”

“他再窩囊，也是我家的人！”江淑嫻說，“他娶的媳婦兒也是我家的人，為我家傳宗接代！你呢？你再厲害有什麽用？你是別人家的！”

“你再厲害我是給別人家生的養的，你嫁人那一刻跟我們就是親戚了你知道嗎？甚至連親戚都不如，以後你生的孩子都不會跟你姓！”江淑嫻嘟嘟囔囔，“還哪裏做得不夠好，生出來沒帶把兒的那一刻，你就是錯誤的！”

江雨濃記得，那一刻自己并不難過，也不失。

只是覺得，國家已經發展到如此厲害了，還有江淑嫻這樣的人，是這個時代的悲哀。

所以才說：“有本事，你倆就在這兒一直哭到死。”

只是沒有想到，後來他們真的死了。

江雨濃兜兜轉轉，毫無目的地晃了一圈後，突然想起來這件事得讓知道，想，一定會為自己開心的。

因為雖然沒有父母了，可是也自由了。

沒有鎖門，所以匆忙趕來的沉澈在看到大門開著的時候，滿心以為江雨濃就在這裏。

“江雨濃！”

“江雨濃！”

他喊著江雨濃的名字進去，找遍院子，卻不見江雨濃的半點影子。

他繞了好幾圈，看著廚房裏面那個堆放雜的房間，回想起李子豪說的話。

他確定，這裏就是江雨濃小時候生活的地方。

房門很矮，他低頭走進去。

李子豪說的那個茶幾拼接木板的床還在，只是上面堆滿了東西。

窗前的桌子也在，落了很厚的一層灰。

上面沒有堆雜，厚重塵土下被埋著的，還是江雨濃的東西。

沉澈手，從桌面上拿過一個本子。

拍掉上面的土，字跡逐漸顯現出來。

是最簡單的筆記本，沒有過多花哨的設計和圖案。

沉澈翻開，第一頁最下方寫了一句話：

江雨濃，不要放棄。

熬過去，你就是勝利者。

看著這句話，沉澈的心像是被無形的鎖鏈圈圈纏繞後死死勒，然後鼓起的地方再被針一點點刺破。

他憋悶酸痛得厲害，手指尖一直在抖，呼吸都打著。

盯著那行字看了數秒，沉澈沒再往後翻。

他擡眼深呼吸，努力下心頭的緒。

放下本子，沉澈轉出了屋子，出了院子，奔跑在路上。

他要找到江雨濃。

沉澈從大門左側跑出去，拐進另一條胡同的時候，江雨濃從右側走過來。

兩人本應該就此錯過的，只是沉澈找了一大圈，還是沒有找到江雨濃的時候，他又回到了這個院子。

他是來運氣的。

好在上天這次站在了他這邊。

剛跑進大門，他就看到了正對面，站在那間小屋窗戶後的江雨濃。

看到的那一刻，除了心疼和思念，更多的是怨。

他有些怨江雨濃為什麽永遠把他推在外面，他怨總是為他著想，總是不想讓他分擔。

從高中到現在，都是如此。

沉澈低頭呼吸，整理好自己的思緒後快步走進那間屋子，在距離江雨濃幾步的位置停下。

沒了窗戶那層濾鏡，沉澈看到了有些狼狽的江雨濃。

膝蓋額頭全是土，頭發上還掛了一些枯草。

“為什麽在這兒？”沉澈問。

江雨濃轉頭看他，面無表地反問：“你又為什麽在這？”

“江雨濃我在問你，你為什麽在這兒？”

江雨濃盯著他，目晃了晃，“想家了。”

“……”

沉澈聞言，雙肩倏地一沉，整個人所有的力氣，仿佛都在江雨濃說出這句話的那一刻被離。

他咬後槽牙，點點頭，沒再說什麽，轉走了。

剛走出去兩步，人都還沒有出廚房，後的江雨濃忽地開口住他。

“沉澈！”

沉澈頓住腳，他沒有回頭。

江雨濃盯著沉澈的背影，目閃。

剛剛看到他的那一刻，其實很恍惚。以為自己太脆弱了，太想他了，以至于出現了幻覺，居然在這裏見到了他。

可是沉澈開口跟說話的時候，確定了，不是幻覺。

的沉澈，來找了。

從國到華川，

越太平洋，越一萬公裏。

“他們死了……”

這次沉澈幾乎沒有猶豫，在江雨濃說完這句話的瞬間轉，快步走過去，長臂一，用力把江雨濃抱在了懷裏。

江雨濃回抱著沉澈的腰，靠在他口，閉眼他的溫，他的心跳。

這個世界上唯一、唯一的。

這個擁抱十分用力，深骨髓，仿佛要將對方的靈魂鎖住。

他們呼吸織，溫融。

這一刻，心靈和，再一次契合。